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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今晚。」煌夜透过精雕细镂的屏风间隙,看着柯卫卿的侧脸说道,「明天你可以回太医院了。」
柯卫卿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是煌夜隐约看到,他转过脸去的一瞬间,有一滴晶莹掉了下来。
——不过是喝多了,所以做了一个春梦而已。
在梦里,是只穿着亵衣,在河边沐浴的柯卫卿。因为是梦,所以想做什么都没关系吧?煌夜的理智像是烧断了,抓住柯卫卿后,就开始疯狂地吻他、爱抚他,不管他愿不愿意。
直到腿间耸起欲望,让他惊觉这不是梦,才发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确实是柯卫卿,只是不在河岸边。
同样的错误,发生了两次,难道还能视作只是「意外」吗?
煌夜深觉懊恼地捏着自己的额头。头好疼,快要炸开一样,可是胸口更沉闷,让他喘不过气。
「我不是想要一个男宠,才把他留在身边的。」煌夜呢喃道,并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
可是到最后,他也没能平复这种心情,虽然躺在舒适的床榻里,却是一宿未眠。
※ ※ ※
寒风飒飒,枯叶残枝,已是晚秋。谁也未曾料到,皇帝的寿宴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北部战争。
天齐国派出了八万强兵,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便相继攻占了灵池、天池两座最为北端的城邑,且沿着金鉤关往南入侵。
大燕的兵马虽然在浴血奋战,但仍不敌天齐的强攻奇袭,节节败退。敌锋已然指向柳城,若再不保,青州便无天然屏障,由敌人长驱直入,便可抵达大燕的水陆枢纽,离河。
军情已经是十万火急,淳于炆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御驾亲征!
而天齐国此番举动,显然是为了报复八年前,被大燕打败,皇子被杀之仇。因此兵马充足,计画周详,拒绝一切和谈,一副誓要灭了大燕的势头。
一个月后,大燕帝的铁骑和天齐王的兵马,终于在青州碰上了,当即大战了三天,最后隔着护城河互放火箭铁弹,双方损失过半。
可是大燕毕竟有一位力拔山河的硕大将军赵维国在,他护送皇帝杀出重围,并在离河附近重整旗鼓,蓄势待发,又一场血战即将打响……。
在后方战得难解难分、如火燎原之时,大燕的朝堂之上也酝酿着一场血腥风暴。
皇帝出征,太子自然得代理朝政,太后却以「太子经验不足」为由,想要垂帘听政!
煌夜当然不会允许太后擅自干政,但是宰相李铎与太后关系亲密,竟然伙同文官一起上奏,恳请太后出来议事。
还说,如今大燕面临大敌入侵,须上下同心,太后摄政,乃祖孙同朝,为齐心之表率。
淳于煌夜头戴七彩琉璃冠,身着浅黄龙袍,端坐在鎏金九龙宝座之上,威仪非凡。他面对群臣的非议,只是冷冷一笑,便开口道:
「承蒙父皇信任,将军政要事一并交与我处理,为大燕子民,我定会鞠躬尽瘁,赏罚分明。凡是忠于大燕之臣,定当加官进爵,俸禄加倍。可是……奸佞妄为之徒,必将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煌夜说这话时,如匕首般的目光扫过李铎,惊出他一身冷汗。
这还是那个墨守成规,从不吭气的太子吗?李铎以为煌夜生性内向,故而容易压制呢。
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似乎是当官者的天性,李铎见到太子发威,自然不敢硬碰,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煌夜又说,太后年迈体虚,需要在深宫静养才是,否则就是他不孝。还拨了一堆宫女太监,去后宫伺候太后,实则为监视。
太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气得差点吐血,拍着几案嚷道,「反了!真的是反了!一个小孙儿,竟敢软禁老祖宗不成!」
她难以咽下这口气,竟然乔装打扮成农妇,通过送水的泉门,半夜溜出宫去密会大皇子耀祖。要他集结家丁仆役,与她里应外合,起兵造反。
耀祖在皇帝的寿宴上,就已经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本就怨愤满腹,听皇祖母一提起,当即拍手称好!
皇帝此时不在宫中,皇城重兵不得随意调拨,唯有不足三千的城门军可供太子差遣。而太后有亲信兵马七百余人,加上耀祖家仆一百,共计九百。
还有私下与太后交好的数位臣子,也纷纷暗中出谋划策,最后写下一纸血书,发誓结盟,以太子「庸碌无为」「乃敌国之后」等罪名,号召臣民群起讨伐。
然而大队的兵马集结需要时间,太后先行回到宫内部署,等耀祖整齐全部勇士,便可轻易攻入。
又过来十日,从北方战场传来噩耗,大燕军队虽然奇袭天齐大获全胜,可是炆帝却遭受重创,卧床不起,现由赵国维火速护送回京。
煌夜有意压制这个消息,但仍被太后的耳目知晓,他们认定这是天赐良机,皇帝若是驾崩,身为长子的淳于耀祖理当继位,便紧锣密鼓地预备攻城,时间就定在后日的凌晨。
夜半三更,苍穹如墨染一般漆黑,大皇子耀祖的住处,一栋二进的民宅却灯火通明。
仆役们正在把收罗来的铠甲、兵器,纷纷搬入茅房,用草垛掩盖。原本监守皇子的卫队首领,在太后的威逼利诱下,早已臣服。
如此一来,不论皇子在里头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过问一句,还手持长矛,充当起放风的人来。
不管外边干得如何,耀祖独自留在屋内饮酒,四房妻妾,还有一个儿子都已经送走,他孑然一身,已无后顾之忧。
世人都说喝酒能壮胆,耀祖吞了一瓶桃花红下肚,心里依然忐忑不安。再度从怀里掏出那鲜血署名的羊皮卷,从头到尾一一审视。
没有想到兵部侍郎李箐也愿意助己一臂之力!如此算来,兵力已有三千之众,要擒拿下势单力薄的煌夜,岂不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之事?
「后日,本王就是大燕天子了。」耀祖喃喃自语,满口的酒气,他的眼前都已经浮现出自个儿黄袍加身,临朝称帝的磅礴画卷了。
「嗖。」
悬挂在门前的灯笼,突然坠地起火,院里堆着不少干柴,一时间仆役提水灭火,忙得不可开交。
耀祖拨开门闩,打开了门,但只是站在门槛内,朝外头张望了一下,见明火已灭,料定无大碍,便又折返屋内,就在此时,亮堂的屋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来者黑衣黑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耀祖既惊又恼怒地瞪向那双黑眸,总觉得在哪见过,可楞是想不起来。管它那么多,耀祖登时抽出身上的宝剑,想要拿下此人,但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竟不见了?
「莫不是撞鬼了?」耀祖正汗涔涔地想,一把利剑就从后头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从口鼻喷射而出,溅得满桌都是,烛光熄灭了。
黑衣人拔出剑,冷眼看着耀祖摔倒在地上,渐渐地断了气,这才拿起桌上的羊皮卷轴,收入衣袖之内。
接着他便施展轻功,飞掠上横梁,悄然来到屋顶。院子里到处都是人,你来我往的,但谁也没有发觉上面有刺客。
一瞬间,颀长的黑影便消失在夜色中,无影无踪。
※ ※ ※
山峰上已覆有一层苍白的雾,但太阳还没升起,煌夜负手立在高耸的角楼之上,凝视着依然黑暗的东方。
「殿下。」突然,一抹黑影灵巧闪入,跪在了煌夜身后。
「回来了?」煌夜转过身,望着地上的黑衣人。
「是,殿下。」黑影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俊白皙的脸,竟是柯卫卿。
柯卫卿抬着头,注视着煌夜道,「太后与大皇子耀祖策划谋反,证据确凿,属下已经搜得一卷留有凤印,以及官员签名的盟书。」
「呈上来。」煌夜淡淡地说。
柯卫卿立即把怀里的眼皮卷轴,恭敬地递送上去,上头还沾着些许血硛。
「另外,属下发现,有百余具兵甲掩藏于耀祖屋宅的茅房内,若现在去搜查,定当人赃俱获。」
「嗯,我已经派青允去了。」煌夜翻开卷轴,脸色却毫无变化,似乎这些人早在他的意料当中。
「是,殿下英明。」
「今晚辛苦你了……。」煌夜一手扶着朱红凭栏。一缕鲜红的光华从山的另一头透射出来,天亮了,万物都在苏醒。
「……是该到肃清叛徒的时候了。」煌夜这么说道,脸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英气逼人,而羊皮卷轴被他拽紧在了手心,几乎撕裂。
「卫卿。」
「属下在。」
煌夜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又闭拢了坚毅的唇。
「殿下?」
「没什么,你先退下吧。」煌夜冷淡地说,又欣赏起日出美景。
「是!」
柯卫卿磕头退下了,煌夜终于命令他做事,可却是杀人。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会犹豫,但一想到对方想要置煌夜于死地,他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剑。
只是身上仍留有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不禁有些反胃,加快脚步回到太医院。
一进去位于北角的小屋,他便脱了身上的夜行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