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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安宁的事?」
余浪不动声色,微笑着道:「内廷森严,老叔是知道的,而且大王又在宫里,会出现什么不安宁的事?老叔难道听说了什么谣言?」
他以族里的关系彼此称呼,顿时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童山博叹了一声,昏黄的眸子迟缓一抬,瞅余浪一眼。
「我听说,容恬的女人,一个叫媚姬的,被大王秘密藏在王宫里。」童山博问:「有这件事吗?」
余浪不在意地笑道:「哪一家大王不藏几个美人在王宫里?」
童山博却一脸严肃,「不仅如此。最近大王是否有下令,让那女人搬去精粹殿?而且她所使用的东西,伺候她的侍女侍从的人数等级,都是最高规格?是否真有此事?你不要瞒着老叔。」
一双混浊的老眼,盯在余浪脸上。
余浪思忖片刻,才发出一声低叹,「既然老叔都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这确实是大王的意思。」
俊逸的脸庞上,笑容带着一点苦涩。
「精粹殿,历来是王后的寝宫!」童山博拿着拐杖,重重在地上跺了两下,抖着胡子道:「大王在想什么?他难道打算立容恬的女人做我们离国的……的……胡闹,胡闹啊!」
他连说数声胡闹,摆着脑袋摇头。
余浪轻轻道:「老叔不要气坏身体。不瞒老叔,我对媚姬一事,也并不支持。可是大王听不进去……」
「大王真是胡涂了!」童山博不屑地哼一声,而后露出担忧之色,对余浪说:「有一事,我没有和别人说,只私下告诉你。近日,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被月星侵扰,是妖人蛊惑国君之象,现在听你一说,果然如此。那个媚姬从前在繁佳就是出了名的祸水,沦落为官妓后,更学得一身蛊惑男人的本事。没想到,她竟然祸害到离国来了。这么说,大王这些天不上朝,日日待在寝宫里,都是因为她了?」
余浪心里当然最清楚,大王对媚姬只是利用,并没有一丝爱慕之心,当然更不可能被媚姬蛊惑而置朝政于不顾。
能够让大王这样忘情的,恐怕是另一个比媚姬破坏力更大的人。
媚姬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碍眼的女人。
而鸣王?
不管是活蹦乱跳,领着萧家人马到处惹祸的鸣王,还是中了剧毒,奄奄一息的鸣王,都是——天大的麻烦!
余浪多日来,不断想起自己和鸣王的那一次见面。
同时,也想起一直以来收集到的关于鸣王的各种情报。
余浪一生中遇到过无数厉害人物,但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个明明是又笨又呆,但偏又常常能花样百出,总作出一些叫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的西雷鸣王,他心里就隐隐发悸。
难道,这鸣王真如老叔所说,是天降妖孽?
不管谁招惹到他,都会被老天降下灾难?
余浪一边对这种近妖之词嗤之以鼻,一边却也暗中担心。
脸上却不露一点声色,只递给童山博一个温顺的淡泊的苦笑。
并不是信不过童山博这个本族长辈,只是他一向为离国处理机密事宜,做事比一般人谨慎小心百倍,没有绝对必要,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大王身边的秘事。
童山博心中早有结论,见余浪苦笑,以为自己猜对了,又把拐杖咚咚在地上敲两下,以示愤慨,「了不得!这狐狸精身分未定,就已经蛊惑得大王不上朝了,如果继续把她留在王宫,那以后岂不是国无宁日?日后要是大王真有娶此女为王后的意思,老头子第一个反对!就算大王要砍下我这颗脑袋,我也非要力争到底!」
对他的义愤,余浪很配合地递了几个敬佩的眼神,恭肃地道:「老叔不愧是国之栋梁,忠铮老臣。」
轻赞两句。
把童山博搀扶到三重门前,循循叮嘱他小心走好。
看着老人踯躅的背影走远,才转身向王宫内走,回到自己的住处来英阁。
来英阁里,鹊伏像平时一样等待着公子归来。
看见余浪缓步而来,鹊伏赶紧迎到门外。
他跟随余浪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早养成良好的做事方式,进门后,首先口齿清楚地向余浪报告所有和军务相关的重要消息,把驻都城防务的各军动向说了一下,接着就道:「卓然将军有快信刚刚送达,信中说,他已接到大王日前发出的王令,已着手安排去办。不过这样做,难免引起繁佳和昭北那些残存贵族的不满,可能会有人借故闹事,卓然将军请公子有所准备,万一出了事,需要派兵弹压。」
余浪点头,「知道了。」
鹊伏把信笺归类在几案左手边,略瞥了余浪一眼,声音低了一点,向余浪问道:「公子,鹊伏有一事不明。繁佳昭北已经落入离国掌中,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不管是过去的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现在对我们离国都恐惧惊惶,温驯如羊,为什么大王还要下令铲除他们呢?这道王令,是不是下得太突然了?」
余浪在案前盘起双腿,怡然而坐,扫视着一封从西雷送过来的密信,听见鹊伏在身边说出这话,不由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把视线从信上移到鹊伏脸上,「你是见大王天天在寝宫蒙头睡大觉,担心他睡迷糊了,忽然下了一道乱令?」
鹊伏惊道:「鹊伏绝不敢做这种假设。」
连忙在案前伏地请罪。
余浪不以为然,命他起来,深思片刻,才缓缓道:「大王下达的这道王令,看似无情无理,突如其来,但仔细想想,这不但不是乱命,而是极为英明果决。你把地图取来。」
鹊伏知道公子要亲自教导他,心中大喜。
立即将地图取来,在案几上小心翼翼地展开,洗耳恭听。
「离国这两年,国土增加了许多,由西向南,先占据繁佳,而后取得昭北。」余浪修长的指尖,如挑动琴弦般,以优美的弧度勾勒出离国扩张的路线,徐徐道:「但扩大疆域,有利有弊。得到地盘容易,维持对各地的控制艰难。新地盘既然是靠武力夺来,势必经过流血,那些亡国之人看似温驯,但心中必定埋着深深的仇恨。这就好比一个主人,虽然养了无数奴隶,握着万千家财,但奴隶之中有时刻想着复仇的不安分的人。如果主人够英明,就应该先动手。」
鹊伏领悟过来,接口道:「那些失去往日权势,苟延残喘的繁佳旧贵族,一直以来对我们离国心怀不满。大王是担心,将来他们可能会利用手头剩余的金钱和人力去反对大王的统治。所以先发制人,命令负责镇守的卓然将军杀死他们,把这些可能制造麻烦的毒草都一根根给拔了,避免留下后患。」
和余浪畅谈国家大事,是鹊伏心身最为愉快的时刻。
整个人处于既紧张又放松的奇异感觉中。
鹊伏视线落在地图上,仔细看了一片刻,忽然脸上逸出一丝欣喜,不由道:「公子,我明白大王为什么要卓然将军同时扫荡梅江沿岸的村落了。他也在担心对昭北的控制不够严,梅江这个位置很重要,如果昭北有人作乱,离国大军必须横跨梅江。先把梅江扫荡干净,牢牢把守,即使将来有什么不测之事,大军随时可以直发昭北腹地,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完,头微微抬起,似要看看余浪听闻这番话后,是否会露出满意的表情。
但下一秒,又觉得这个举动实在轻佻大意,对公子不够尊敬。
赶紧又垂下头。
不知为何,心中很是惭愧。
耳边只听见余浪悦耳的声音,云淡风轻般道:「你想对了七八分,已经不错了。」
这句表扬,让鹊伏心头一热。
唯恐自己再犯任何逾礼之举,鹊伏低声道:「多谢公子教导。」
眼观鼻,鼻观心,跪坐得更为正经。
余浪却没有对房中这一刻的寂静显出任何不自然,悠然地把地图卷起,长袖流云般拖曳过案面,似要去看剩下的信笺,却忽然停下了。
「奇怪。」
「公子说的奇怪是指?」
余浪脸上露出彷佛抓住一点端倪的凝重表情,喃喃道:「当初杀死龙天,夺得繁佳,我就曾经力劝大王把繁佳的贵族斩尽杀绝,以除后患,但被大王否决了。为什么大王会忽然认识到剪除这些余孽的重要性?最近他一直待在寝宫,为什么会加强对繁佳和昭北的控制?」
鹊伏一向了解他的习惯,知道公子这些问题,并不是要向他要答案,而是藉此整理脑子里的各种信息,要摸索出某个重大事件的脉络来。
因此,鹊伏并没有做声,反而更加安静,不希望破坏公子的思索。
果然过了片刻,沉思中的余浪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
似是极小心地倒抽了一口气。
又像不敢相信。
鹊伏忍不住抬眼偷窥公子的脸色,恰好余浪视线也转到他身上。
「最近四处搜集到的关于沉玉文兰混毒的典籍,我要你全部再阅读核对一遍,你照做了吗?」余浪问。
「公子,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