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峤襄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应声,叫小厮掌了灯来引路,随即跟着唐敬往郁兮园去了。
郁兮园里,芷熙拿来了针,时钺检查了一下,让芷熙扶着少爷躺在床上,把裤管撩上去。
郁瑞躺好,就见时钺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道:“少爷,我可下针了。”
郁瑞点点头,时钺拿着针的手,真别说有点儿打哆嗦,一针下去,就好像扎到了芷熙,芷熙“啊”的一声叫出来,道:“混小子,你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瞧见过猪跑嘛!出血了!谁家针灸会出血啊!”
芷熙忙拿了干净的帕子给郁瑞捂着,不过就流了一个血珠儿,针那么细,早就愈合了。
郁瑞道:“没那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见得疼,出血是好事儿,总归我的腿还活着。”
“噗。”芷熙被少爷的话逗笑了,又转头对时钺道:“别再出血了。”
时钺白了她一眼,“我也不想啊,可我是第一次给人下针。”
“第一次?”
芷熙差点没惊得跳起来,道:“第一次你也敢狂?我家少爷不是练扎针的小娃娃。”
时钺也紧张,握着针手都出汗了,道:“以前只见爹爹给人扎针,我也读了不少医术,应该是没扎错才对的。”
郁瑞听他这么说,也险些被气死,道:“敢情你真是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跑。”
时钺头一次一瘪嘴,郁瑞笑道:“算了,反正我不疼,你就放开手扎罢,好的歹的都是它,我相信你。”
芷熙差点喊一句“奴婢不信啊!”
时钺这回让芷熙掌了灯过来,又开始准备下针,他琢磨了好一阵,额头上都冒出汗来,还没下针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芷熙也紧张啊,攥着帕子等着给少爷擦血。
不过这一针下去似乎没流血,等了半天也没流,郁瑞躺平了看不见自己的腿,倒是时钺和芷熙同时松了口气儿。
时钺又开始下第二根针,等扎了五六针之后,芷熙又发话了,“你要把少爷扎成筛字眼儿嘛!”
“不懂别碍事,针灸是扎穴位按摩,你见过金鸡独立只扎一根针的么。”
芷熙心说我是没见过,但我也没见过扎这么多啊。
过了好长时间,时钺终于把针扎好了,道:“等一等才能起针。”
就在这等着起针的空当儿,谁也没成想,唐敬却来了。
嬷嬷们最先进来,岂知道一进里屋竟是着光景,看着少爷两腿都是针,年纪大了差点厥过去,冲上前喊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老爷要来了。”
芷熙道:“什么?这么晚了,老爷来做什么?”
“你管老爷来做什么,已经进院子了!”
芷熙对时钺道:“快起针快起针啊!”
时钺赶忙过去起针,芷熙和嬷嬷们出去迎着老爷,能拖些时候是些时候。
只不过唐敬早就看出他们拦着自己,一概不理会,直接往里走,等到唐敬进了里屋的时候,时钺刚刚好起完针,赶忙扶着少爷坐在轮椅上。
郁瑞一脸淡然,似乎不着忙着慌的给唐敬请安,道:“不知这么晚了,爹爹有什么事儿?若是有事儿,只管差人叫郁瑞过去吩咐也就是了。”
唐敬环视了一下屋子,桌上还摆着没盖上盖子的针灸盒子,时钺登时有些无措,赶紧过去扣上盖子。
唐敬坐下来,道:“确实有事,我要去江宁几日谈生意,估摸着少不了些日子,如今你在家里也就是去家塾,你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要是接手家业须得习学着生意上的大小事务,不如这次就跟我一并过去。”
郁瑞这一惊不小,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的不得了,唐敬带着自己去出京谈生意?让自己接触生意上的人或者事儿,难不成这是接受自己做唐家的嫡子的兆头么?
唐敬看着郁瑞第一次发愣,薄薄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很惊讶,瞪着黑白分明名的大眼睛,眸子里泛着内间儿缇红色的烛火,煞是好看。
唐敬道:“如何,不愿意?”
“不不。”郁瑞赶忙摇手,随即又赶忙点头,“儿子愿意的,愿意的。”
唐敬听他说的诚恳,生怕自己反悔,禁不住笑了一下,道:“倘或愿意一并去,那就拾掇行李罢,也不需要带什么,江宁有唐家的別庄,铺子也有后宅,你想住別庄和后宅都是可以的,少带些路上关系的衣物足够了。”
“是,儿子让芷熙明天就拾掇。”
“时间不等人,明天来不及了。”
郁瑞不明白他的话,道:“难不成明天一早就走?”
唐敬仍然摇头,道:“一会子就走。”
郁瑞眨了眨眼,这不就是连夜出发么,江宁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儿,需要连夜出发。
峤襄听了,诧异到:“老爷?那太夫人那边儿……”
唐敬道:“我和少爷都出门去,就留诚恕和你作纛旗儿了,太夫人先不要与她说,等明日一早再说。”
郁瑞听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了……
原来唐敬是耐不住老太太的压力,要逃婚……
不过若唐敬真的借着出去谈生意的借口跑没人了,自己留在家里,一定会看太夫人的脸色,跟着一并出去也是好的,尤其唐敬说让他习学着生意上的活计,这更让郁瑞欢心,他似乎回忆起了上辈子,郁瑞天生对生意就有天分,经过他手的生意,没有谈不拢的。
郁瑞的心脏在碰碰的跳,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这辈子他不是淡然了,凉了心,而是还没有能够触碰到他心坎上那根弦的东西。
谁不想一展抱负,郁瑞也不能免俗,而能够让郁瑞展现抱负的人,无疑就是唐敬。
芷熙和嬷嬷们乱起八糟的开始拾掇东西,郁瑞和唐敬坐在里间儿里喝了一会儿茶,期间唐敬没再说什么,只是询问了郁瑞的身体,问他吃了药不吃,腿上上药了没上,每日在家塾吃些什么饭,有没有困乏之类的。
虽是一些看起来客套的词儿,不过郁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打从听说自己可以跟着唐敬一并去谈生意开始,就觉得唐敬待自己不同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样冷心冷性的。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芷熙和嬷嬷们拾掇了东西,峤襄也进来,回话说外面的车马套好了,就等着少爷老爷。
唐敬亲自推着郁瑞往外走,因为院子仪门或者通堂的门坎很多,轮椅每每过这些地方都很费劲,唐敬所幸弃了轮椅,将郁瑞抱在怀里。
郁瑞十四岁年纪,在外人看起来还要小些,但毕竟是男孩子,尤其郁瑞这个瓤子并不是十四岁,自然觉着丢人,但又不能和唐敬较劲,好在如今天黑,宅子里没人走动,也没人能看见。
郁瑞干脆将脸埋在唐敬肩窝上,眼不见心不烦,芷熙还笑着小声对时钺道,“瞧瞧,咱老爷可不是一般般的疼少爷呐。”
正说着,峤襄把芷熙拉到一边儿,嘱咐道:“好妹妹,你听姐姐的话,如今出去不是顽的,所幸跟着老爷,少爷定然吃不到什么亏,但也要慎重着言行。少爷秉性温和稳重,自比别的人不同,我倒不是担心少爷,而是担心你和时钺。你平日里咋呼惯了,少爷担待着你不说什么,可在外面不要失了唐家的体统,老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凡是尽心尽力才好。时钺是聪明孩子,却未免太傲慢了些,你也看着点儿,别让他惹了祸,反而害了少爷,知道么!”
芷熙听她说了这一大段,知道她不放心,好心劝慰道:“峤襄姐你放心罢,我有分寸,况且我胆子小,别看我在家里咋咋呼呼,出去了是一步路也不肯多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人。倘或给少爷丢了脸,怎么配呆在郁兮园里,是也不是,放心罢。”
说话功夫,唐敬已经抱着郁瑞上了前面的大车,后面一辆小棚子马车,是给丫鬟和嬷嬷们坐的,小厮下人长随一并坐在前头赶车,因为路程远,或者骑着马跟在旁边。
时钺也就坐在大车前面赶马。
因为时候晚了,郁瑞身子骨儿禁不住折腾,有些困乏,又因为车里被峤襄特意铺了好些软垫儿,坐着卧着都是舒服的,郁瑞坐了一会儿,禁不住点头打瞌睡。
唐敬看了,道:“若是困了,我扶你躺下来睡一睡。”
郁瑞赶忙摇头,老爷都不曾睡,自己怎么能睡了把唐敬干晾着。
郁瑞找话儿道:“已经夜了,城门定然关闭了,如何能出城去?”
唐敬起初没有说话,郁瑞以为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还在想恐怕这一路上都不能搭话,虽然他不是絮叨的人,但这一路不说话,岂不要闷死?
不过没想到唐敬从腰上取下一柄软鞭来,拿在手里掂了掂,那鞭子十分精美,别在腰上倒像是配饰。
唐敬道:“先皇御赐之物,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开个城门不足为过罢。”
郁瑞上辈子虽然生在当地的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