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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门帘缝隙,陈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太医那如蒙大赦的表情。见其随着郑妈妈出去开方子,她略一思忖便打起帘子出了屋去,见朱氏怔怔地坐在炕上,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就上前紧挨着炕沿坐下。可还不及开口,她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被紧紧攥住,那股大力仿佛是准备把她的手腕捏断一般。
“澜儿,若是我不在了,只剩下你们孤女弱弟,你打算怎么办?”
陈澜看着朱氏,见她的眼神中既有阴沉,又有惶惑,便竭力定了定神,又轻轻把另一只手按在了朱氏那只紧攥着她手腕的手上:“老太太,我一向信奉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遇事不过是见招拆招,竭力自救,若真等什么都做了却依旧没法,那就是天数了。尽人事,听天命,仅此而已。”
朱氏本以为陈澜要么是表心迹,要么是竭力逢迎她会长命百岁,要么是颓然落泪,可听着这么一番话,她原本满是怨恨愤怒的心渐渐有些松动,手上的劲也渐渐小了些,最后不知不觉松开了陈澜的手。见其抬起一圈微红的手腕,当着自己的面坦然轻轻揉了两下,她不禁用食指中指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待会我让人去请你大姑姑过来如何?”
之前在那边看着陈瑛深有把握的样子,陈澜心里就已经是担足了心思,刚刚这一路回来,又在东梢间里头看着刘太医请脉思量,再加上听了那么一番要调到御药局去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念头在脑海中转动。这会儿朱氏开口一问,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太太请韩国公夫人过来,可是想问东昌侯府之事?”
见朱氏闻听此话就是一愣,她又低声问道:“老太太觉得,三叔今天突然提到此事,会是信口开河?东昌侯已经在狱中,他若是真的连老太太都一块卖了,会放过韩国公夫人?”
“你说得对!”朱氏悚然而惊,旋即重重点了点头,“与其让人去请你大姑姑,还不如去请你大姑父过来。他素来为人沉稳,和他商量终究妥当些。”
陈澜对于张铭也没什么深刻印象,但从张惠心提到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口气来看,对大伯父颇有敬爱之心,再加上此前张铭刻意和陈瑛避开的情形来看,她就觉得张铭应是知进退可商量的人,这会儿就没再插嘴,以免朱氏觉得自己另有所图。
须臾,郑妈妈就拿了一张墨迹淋漓的方子进了屋子,面色颇有些不好看:“老太太,我使尽浑身解数盘问了他好一会儿,他终于吐了实情。御药局之前那个御医给淮王请脉的时候出了岔子,淮王一怒之下告到了太医院院使那儿,结果把人给革了,又荐了刘太医。毕竟是亲王的荐举,所以院使和院判就一块保举了他。”
竟是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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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十四章 雪上加霜(下)
第一百十四章 雪上加霜(下)
欢欢喜喜的一场生辰,倏忽之间竟是冷冷清清收场。
请来的戏班子赏钱一个不少,再加上三十出的《邯郸记》统共只演了十出,他们自然是没有一丁点不乐意。班主对管家刘青千恩万谢,随即笑呵呵地带着人走东角门出去了。
他们这些外人们不用考虑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情,可府中的上下人等就不能这么想了。原是老太太吩咐这一天下午请戏班子唱戏,晚上在后堂庆禧居置酒庆生,一家上下好好热闹热闹,可如今内中一下子就没消息了。负责大厨房的管事媳妇心急火燎,几次往里头打探消息,可最终得到的讯息却是晚上把做好的酒菜往各院里送一份,其余的就不用忙活了。一时间,那些曾经急急忙忙往紫宁居中送寿礼的人不免捶胸顿足,可这会儿已经是悔之晚矣。
虽说郑妈妈担心朱氏的身体,但刘太医临走前说至少暂时是无碍的,事情又是十万火急,她也就匆忙赶去了韩国公府。她这一走,蓼香院中自然更显冷清。徐夫人虽来探望过,但朱氏三言两语就将其打发了回去,只留下陈澜在旁边给她念《柳河东集》中的永州八记。
陈澜才念了一小半,就发现朱氏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她耐着性子将这八篇散文一一念完,见朱氏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赫然已经睡着了,这才悄悄站起身来。冲着留在屋子里的玉芍打了个手势,让其好好伺候,她就蹑手蹑脚出了东次间,恰好迎着绿萼从外头进来。
“三小姐。”绿萼上前行过礼后,使了个眼色把明间里头的两个小丫头屏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刚刚翠柳居吴妈妈来报说,左军都督府来了人,三老爷说今天还是不能留宿在家,所以急急忙忙走了,让人向老太太赔个不是。”
撂下那样的消息,随即转眼间就走了?
尽管这会儿本应该松一口气,但陈澜却怎么都生不出如释重负的感觉来。比起一味咄咄逼人的陈瑛,如今这位三叔的退避反而让她更觉得不安。她此前忙着各种事情,晚饭不过是拨拉了一两口,甚至连陈衍跟着陈清陈汉一道过来问安时,她也来不及交待他什么,这会儿忙碌过后,那股饥肠辘辘的感觉就上来了。
好在旁边的绿萼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陈澜微微蹙眉,再加上自己根本没吃过晚饭,也是饿得有些腿软,便试探着问道:“三小姐,起初太忙,晚饭大约您也用的少,小厨房中备了蒸饺,还有小米粥,我让人去送些上来?”
本来就饿了,陈澜自然不会矫情到把这好意往外推,当即笑着应了。等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六角捧盒,一个从食盒中拿出小碗的粥在高几上摆好,她就索性留绿萼一块陪着用。等小厨房也送了绿萼的分例菜上来,两人对坐了,一面吃一面低声交谈了两句,说的却都是刘太医的事。陈澜原本对刘太医的来历背景并不太了然,只是之前听朱氏提过两句,这会儿绿萼详详细细解说,她才知道刘太医祖上受过朱家的恩惠,就是进太医院也是因为朱家老侯爷的举荐,最是可靠不过,因而再想到当日出宫时拦轿的淮王,她自然明白个中玄虚。
这是淮王的警告……抑或是威逼?
和绿萼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知不觉的,陈澜觉得眼皮都有些耷拉下来了,半梦半醒间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本能地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大概快戌正了。”绿萼刚刚还蹑手蹑脚进去瞧过朱氏的情形,也出门去问过外头如何,这会儿免不了有些忧心忡忡,“三小姐,这都快要一更…夜禁了,郑妈妈走了至少有一个半时辰,咱们家距离韩国公府才几条街,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事?”
“这时候担心也没用。”陈澜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脸上也露出了几许倦色,“让门上留心着动静,若是等到了一更…还没消息,就派个人去韩国公府打听打听。”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少不得往坏处想。论理,不管韩国公有没有空,总该有个消息回来,郑妈妈也是稳妥人,不会就那么干等着,难道真是路上出了事?还有,锦衣卫奉命去广宁伯府质询,这会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须知现任广宁伯可是徐夫人的父亲,据说身体很不好,如今一切都是世子当家,要是有个不妥当,广宁伯极可能直接一撒手就去了……这么一想,那边和自己这边府里的情形怎么就如此相像?
“绿萼姐姐,绿萼姐姐!”
陈澜正思量间,一个丫头匆匆忙忙撞开了帘子进来。她瞥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绿萼却是一下子从小杌子上蹦了起来,疾步上前把人拉过来,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太太正在里头歇着呢,别惊动了!你不是跟着郑妈妈出门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郑妈妈人呢?”
那丫头年纪并不算太大,只办事却牢靠稳重,这才被郑妈妈挑中随着出门,此时被绿萼一问,她的脸色就变了变,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封贴身藏着的信,看了看绿萼和陈澜,这才低声说:“郑妈妈随着韩国公、韩国公夫人和宜兴郡主上晋王府去了。这信是韩国公写的,郑妈妈临走时吩咐我说,这信能不给尽量不要给老太太看,先让三小姐瞧瞧。”
郑妈妈作为老太太的头号心腹,竟说这信不要给老太太看!
绿萼迟疑片刻,却是不敢伸手去接,遂扭头看了看陈澜,而陈澜也是一样面色阴沉。沉吟片刻,她才把信接了下来,却不忙着拆封套,而是又问道:“郑妈妈去见韩国公的时候,你一直在外头等着,没有进去?”
“是,郑妈妈只吩咐我在车上等。这信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