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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宜偎在方氏的怀里瑟瑟的,方才被赵信良这么误打了几下,脖子手臂处开始经不住辣辣的疼,加之到了傍晚天气渐渐转冷,她的小身板便是偎得更紧了些。
再看自家大哥,脸上脖子手上,到处遍布着骇人的红痕,也不知背上脚上的多不多……看来这次赵信良是真的下狠手了。
他们以前的日子赵相宜不清楚,可重生在这三个月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赵信良红了眼骂人动粗。
等几个大人把赵弘仁抱到老温那瞧了之后,回来说是头上的伤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调养些时日就会转好的,杨氏却又是不依了。
用过晚饭之后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闹的,惹来了不少饭后闲余没事干凑热闹的村民,大家热滋滋地看着,杨氏却更是来劲了些,直将嗓子嚎得嘶哑无比,撕心裂肺才肯罢休。
一时又说赵家二老偏心的,只疼老大家的两个孩子,冷落自家的一双儿女。一时又骂这个家不公平,日子没法过了,自个儿子头上被砸了这么大个血窟窿,那两个惹事的小的却只是挨了一通骂,别的什么也没有。更甚的,还将吕氏的事搬出来讲,暗喻两个孩子没娘教……
一言一行当中隐隐透着要分家的意思,方氏在一旁瞧见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跟老赵头两个最喜家庭和睦,年龄也都还不算特别老,所以就想着再等些年,犹是等到他们把小女儿赵月琴的亲事给办完了再给商量着分家。
而杨氏这些年却总是借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刮刺这个家怎么怎么不好,日子没法过了之类,意思就是想尽了办法要分家。
来看热闹的村民们被赵老二给哄散了,他在今天这个事上本是个局外人,可向来跟赵信良比较亲近的赵老二也是看不过去杨氏那一贯不讲理的作风了,哄散了外人之后,便是冲着杨氏好心好意地劝了几句:“我说弟妹,老温都已经说了,孩子那头上的伤不碍事的,合着药都没开多少,只说娘给敷的那药草就很管用了,保管好全,不落病根。你还在这瞎掰掰什么呀,让外人瞧见了笑话你心里就特别舒服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要想好,大作小’,你就不能看开点?”
杨氏对赵老二的话置若未闻,还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拍着大腿捶着胸口哭得嗓子嘶哑的。
赵信良头痛得很,今天一天从早至晚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皮发紧。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偎在方氏怀里的两个孩子,最后平心静气地问了赵弘林一句:“弘林,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你为啥要跟弘仁打架,还把人头给砸破了?”
“都是儿子的错,求爹责罚。”赵弘林皱着眉,紧抿着嘴唇一副倔强的样子,死死不肯说出今天这事的实情。
赵相宜看了心疼,拉了大哥的手摇了摇,赵弘林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细细哄道:“小妹不怕,一会哥哥给你洗脸洗脚,哄你睡觉。”
方氏一听赵弘林懂事又乖巧的话语,不禁心软:“哎唷你们听见没有,弘林这懂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就算真是他弄的,也不是故意的,索性弘仁没被伤到内里,这事啊,我看就这么过去罢。”
“就这么过去?哎哟喂,亏得娘你说得出口哟……我说什么了,大家现在瞅见了?爹娘就是偏心老大家的两个小的!今个要是我家的小人犯了这等事,爹娘指不定打断他们的骨头哩……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在这个家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却还是得不到公婆的欢喜……我不活了,不活了!”杨氏一拍大腿,又开始唱大戏似的嚎。
但是,谁都知道,在这个家,杨氏平日里干起活来不是喊腰疼,就是喊头疼,总归老是借着各种各样的藉口去偷懒耍奸,除了娇气的吕氏,她就是最懒最滑头的一个。还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哩,任家里哪一个大人听了,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
老赵头这人最不喜看到家里有人这么哭哭嚷嚷的,便是沉下脸来大声一喝:“老三媳妇你说什么哩!我跟你娘什么时候打过孩子?还打断他们的骨头?你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有依据的!”
“啊!娘我疼,你掐我干什么……”赵弘仁猛不丁地被杨氏这么掐了一下手臂,顿时嚎了起来,又牵扯到了头上的伤口,更是疼得咧了嘴,哭得唧唧歪歪的。
杨氏本还想借此让自个儿子哭出几滴眼泪来,以此博得大家的同情,为自己主持公道,没曾想自个儿子这么不争气,又是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赵相宜实在看不下去了,忽然挣开赵弘林的手,迈着小短腿儿呼呼跑了出来,站在众人的中央嫩声嫩气地说道,“是弘仁哥先跟人合着伙欺负我,大哥,大哥看不过,才出手保护我的!”说着还簌簌地滚下两行泪来,加上她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疼了起来。
当然,杨氏赵老三除外。
“相宜,你说什么,来来来,到爷爷这里来,不怕哦,把事情慢慢地给大家说说。”老赵头本不欲计较这件事,横竖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此揭过不提,家和万事兴。
不过此刻听自个小孙女忽然哭得一脸委屈的,倒是觉得这事里头另有隐情,又见赵相宜嚷嚷着说赵弘仁跟人合着伙来欺负自家人,老赵头心里对这件事就更加重视了起来,他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自家人欺负自家人。
第006章 自家人欺负自家人
赵相宜知道,自家哥哥赵弘林之所以倔强地咬紧了牙关不将事情的真相给家里大人道明,是因为这件事里头有她,石子也是她扔向赵弘仁的,为了维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他宁可忍着,扛着。
再而……这件事的起因还牵扯到了母亲吕氏,不管是出于从前的尊敬还是内心的耻辱与愤恨,他都不想再提及吕氏。
所以情愿咬着牙挨父亲的打,被杨氏指着鼻子骂,也不愿将真相说给大人们知道。
可赵相宜做不到,她看不得一直温文懂事的赵弘林,为了维护自己而甘愿受罚,被大人误会成是坏孩子。她一定要站出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家里的大人们听,否则,这件事说不清楚,他日杨氏指不定见天拿这件事来指摘自己家,戳赵信良的脊梁骨。
见爷爷老赵头心疼自己委屈兮兮的模样,正好生地安慰着自己,她便利用自己年小这一点呜呜地哭咽着说:“我今天去村头小货栈买糖,回来路上……呜呜呜,遇见了几个坏孩子要抢我糖吃……呜呜呜,后来弘仁哥……”
“小妹别说了!”赵弘林心急,生怕赵相宜把她自己给供出来从而受罚,便是一把挣脱开方氏,快步跑到赵相宜的身边搂紧了她,“小妹不哭了,哥哥带你进屋去。”
“我不!”赵相宜原本只是暗咬了舌尖,硬生生地逼出了几滴泪来,没成想,后来哭着哭着,她一想到母亲吕氏跟人私奔后带给父亲和哥哥的伤害,一想到哥哥赵弘林为了要维护自己而甘愿受打的模样,这鼻子一酸,却是真的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且越哭越凶猛,小孩的泪腺本就发达些,她的眼泪自然就跟自来水似的呼呼地掉。
这厢见赵弘林欲阻止自己,她更是心疼,朝着赵弘林喊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哭着,白净的小脸都绷红了。
“好了好了,相宜不哭了。”方氏紧着步子上前,从赵弘林手里拉过赵相宜来,一把紧搂着,一阵好哄。
闻着方氏身上那惯有的皂角香气,赵相宜的情绪在一点一点地变平稳,冷静下来之后,一面打着哭嗝小身板一抖一抖的,一面拉着方氏温暖的大手说道:“奶奶,相宜乖乖,不说谎的,呜……今天真是弘仁哥先跟那几个坏孩子合着伙来欺负我,呜,大哥看不过,才出手的……他们,他们想抢我的糖糖吃……还,呜呜呜,还推着弘仁哥让他骂我,呜。”
“他们骂你什么了?”从赵相宜哭哭嚷嚷的言语中,大人们渐渐地又了解到了另一个真相,下午一群孩子们打架并嘲笑赵相宜兄妹俩的场景渐渐开始在大人们的脑海里浮现。
“哇……”赵相宜被老赵头这么一问,鼻子一酸忽然又大哭了起来,“他们骂我什么贱胚子……弘仁哥还说我娘跟人跑了,哇……娘以后是不是都不回来了,相宜要吃娘做的糕糕,呜呜呜。”
虽然赵相宜的心里非常不待见吕氏,甚至希望,这次她跟人私奔离开了赵家村,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可此情此景,她还是决定利用下自己年小不懂事的特权,再撕心裂肺地哭嚷下娘亲,勾起一群大人们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