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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撑着脸,将忽闪着眼皮的星儿包进双眸。敖子啸说过,夜神生得孤单寂寞,日日与星辰为伴,久而久之被摧残得无欲无求。如今仰头望天,林语绵才恍悟,夜神定是患上了抑郁症,夜夜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若是她如此虔诚地将夜空望上两望,也算对夜神的敬畏,亦或者身在天上的他能够感知地上炯炯的目光,寻得些解脱。
借着对夜神的同情,林语绵倚墙自语:“他日遇见你,就教你画画吧,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用星星编些优美的画,以供自娱自乐。有事可做,便不会觉得寂寞了。”
夜风抖抖,如笑容般轻妙。似回应般,一条颀长的影子从天而降,月光罩住了来者的脸,阴影中,一双眸子不甚分明。
林语绵张大嘴,刚想感叹可是掌握了与神仙沟通的神法,竟不自觉唤来了夜神。可是刚要站起来打算扑过去一窥夜神真容时,她才自幻想中解脱。那微微伸开的手臂,完全就是请君入瓮的姿势。这番不要脸的动作,天上地下恐怕只有一人。
她垂下头,叹息一句:“我还以为是夜神呢?”
“你见他作甚?”敖子啸自夜风中走来,不急不缓地揽上了林语绵的腰。
她歪头瞟着安静的侧脸,却不知接什么话。她不过在迷路时胡思乱想而已,说出来岂不是徒增笑话。
所以,她摇摇头,冷淡地问:“你可是来接我的?”
“你也知道回去?”敖子啸紧紧攀在腰间的手,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那冰凉的脸颊,目光深深浅浅交错不清。
林语绵不太情愿地瞧着脚面,嘟囔着:“我倒是不想回去,可是除了那儿,还能去哪儿?”
本是无足轻重的抱怨,却迎来漫长的沉默。
敖子啸不接话,一张脸在月光中明灭无光。眼角停滞的浅笑亦散入风中,悄无声息。
他侧身摆正林语绵的身体,扣着她的头直直地对视起来。
林语绵被那过分直白的眼神瞧得如便秘般苦痛,搅着五官错愕道:“你盯着我干嘛?”
“好奇!”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神依旧不依不饶。
林语绵眨眨眼,顺势问:“好奇什么?”
“你因何不迷恋我?”
此话一出,林语绵的脸瞬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她扯着嘲笑,冷淡又无情地反问:“我为啥要迷恋你?除却那张还算养眼的脸,你有何优点?我倒是稀奇,这般不要脸的自信从何而起!”
敖子啸落在她肩头的手明显紧了紧,指尖蔓延的力道正在扩大他的不悦。
林语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失分寸,遂果断展眉道歉:“不过,你近日表现甚好,我无比感动,请以后无条件保持下去。”
敖子啸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敷衍之意,眼神翻起一阵涟漪,似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搏斗。
林语绵生怕惹出不必要的伤神之祸,转而挤眉弄眼地拖拉着几乎僵掉的气氛:“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子茜恐怕要担心了。”
风兀自徘徊,路过二人身侧时还不忘偷窥一眼,谨小慎微地躲开。
敖子啸轻轻阖上双目,恐是压下心底沸腾的怒火,只咬着苍凉的字词,复问道:“普天之下只有你……始终对我置若罔闻……”
“我错了,以后闻就是了!”林语绵捕风捉影地体味到身侧越来越冷的空气,仿佛被一圈看不见的漩涡悄然拖进无底深渊。自来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她便是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神说神话的傍身之技。若不是残存着暴打了徐公子的热情,她断不会触到敖子啸大神的逆鳞。这家伙,生气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为恐怖。
她咬咬下唇,一颗脑袋明明嫌恶却还是做小鸟依人状贴上了敖子啸那起伏的胸口。实际上,她只是不敢与他对视罢了。再看下去,她那心口不一的伪装便要被看透了。
“不过,越是特立独行,越发欲罢不能。”敖子啸扔下一句没头没尾颇为玄乎的话拽了林语绵腾空而去。
她靠在他的怀里,百思不得其解。这意思,大约便是一辈子都逃不掉的厄运,听着让人绝望的很。
顺利飞回了“妆怡苑”,为赔罪外加自保,林语绵咬牙切齿地为敖子啸宽衣解带,尽心尽力地伺候大神殿下在自己的床榻上就寝。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一双眸子转来转去,却不曾有只言片语。
林语绵害怕自己被潮湿的眼神看久了长出蘑菇,只好违心地钻进他的怀里,捏着冷汗假寐。
不过,除了眼神淋漓,敖子啸的手脚倒是老实的紧。后半夜一过,他便起身离了厢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迹。
林语绵竖着耳朵听着房门外的动静,待危险份子走掉后,才敢长出一口大气,盯着房梁反复蹂躏着那句恶心人的话。他不是又策划着什么阴谋吧,到时候杀得她措手不及。敖子啸生得阴险狡诈,整人于无形。便是现在,林语绵都觉得自己被一根无形的线操纵着,重复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她想来想去,滚来滚去,终究还是被瞌睡虫带走,渐渐迷失了意识。
翌日,敖子茜准时叫门,牵着她往树林里操练。基本功完结后,便甩下一套设计好的动作要她自行消化,一个人扔下一朵祥云匆匆走了。
林语绵捏着“飞天舞”的王牌道具红色的缎带,望空中一眼,无限羡慕。曾几何时,孙悟空是她的偶像。
为早日走出苦海,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吊着缎带练习着舞蹈,几番上下,已是一身大汗。在树上纳凉兼课外休息时,却见沧山鼻青脸肿的自云彩上栽下来,将一棵老树砸得落樱纷飞。
林语绵跳下树扶他起来,惊奇地问:“你这是又被谁打残了?”
沧山在她大腿上滚了一下,睁开红肿的眼睛,欲哭无泪地低喃:“地府……地府……孟婆汤……”尚未说完,眼睛一闭愣是昏了。
林语绵瞧着不知死活的人,突然惋惜地想,果然,神仙也分能力,这沧山真是弱极了。她无奈地耸着肩,将他拽上肩头连拖带拽地扛回城里的一家客栈,又慷慨地卖了自己的白玉耳坠凑了些银钱,还嘱咐店小二请个好大夫。几番折腾,终于见他睁开了眼睛。
醒转后的沧山见了林语绵,忽然热泪盈眶,将鼻青脸肿的脸更加狰狞地堆了堆,拽了她的手臂,恳求道:“小绵,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沧山无以为报。可如今,却在地府惹了事情,恐怕……孟婆汤……是求不上了。”
林语绵拍拍他的手背,将他按回被子,只宽慰地笑了笑:“想那地府也不是你能擅闯的,此计不成咱们再想办法。”
“可是……再过十天……梅梅就要嫁人了啊!我……我……”沧山老泪纵横,横流间一双眼睛泯灭了希望之光。
林语绵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上西天的精神,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复拍拍他的肩头,英姿飒爽道:“你先好生养病,我回去想想办法。”
沧山眨巴着肿掉的眼皮,伤心欲绝地侧了头。
林语绵请店小二照顾着沧山,自己往“妆怡苑”走,走着走着,竟冒出了拜托敖子啸帮忙的想法。她掐掐自己的脸,振作精神地拍了拍,嘟囔着:“求他,便是自掘坟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这碗孟婆汤很管用
“帮我求一碗孟婆汤。”林语绵犹豫了半天,终究在晚饭时脱口而出。她冥想了一个星期,依旧没有好办法,除了拼着老脸求敖子啸,她确实无能为力了。
眼见梅姑娘嫁人的时间已近在眼前,上次把徐公子打残,多少争取了一个星期的恢复期,可如今再用这种损人的办法,明显行不通。当务之急,还是孟婆汤更为关键。
所以,她还是张口求了敖子啸,只希望他不要狮子大开口,一个报酬把自己榨干了才好。
月光皎洁,将桌对面的脸照得清透。敖子啸只挑着碗内饭菜,咀嚼着一片鲜笋。
“不是白帮忙的,我……”林语绵为镇定情绪,放下了碗筷,手肘撑在桌子上,眼睛分外坚定地补充道:“除了以身相许,我便是会还你一个人情的。”
敖子啸无甚表情,只转手夹了一块红烧肉,填进她的碗里,“近日,你又瘦了不少,多吃些!”
林语绵直接用手捏了油光水滑的肉块扔进嘴里,嚷道:“我吃了!孟婆汤你要怎么答复我?”
敖子啸瞧她动作娴熟,一张脸露了笑,眉眼间亦卷起轻飘飘的温和。
林语绵觉得这种家常气氛刚好提这件事,想敖子啸怎么说也是未来的龙王,地位自然比沧山高,便是一碗孟婆汤,还不是举手之劳。
她吞下口内不知啥味道的红烧肉,亮出杀手锏,起身挪至敖子啸身前,拽了他的手臂,摇来晃去的撒娇。其实,这种骨灰级撒娇形式,并不是她的强项,并且心不甘情不愿的情绪颇重,一张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重复着僵硬的表情,仿佛带了一张脸蛋抽筋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