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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医官也不是第一次参与战事了,但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做不到绮罗这么好。默默的开始安排,该送走的送走,该移地方的都移到离北门近的地方。空出的地方却马上被新的伤员给填满了。绮罗忙着分配伤员,大家都尽着自己的努力,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能救一个,是一个。
“绮娘姐!”程喜来了,脸上全是血。
“怎么拉?”绮罗吓了一跳,主将到这儿,还满脸都是血,这算什么?
“没事!”程喜看了看周围,想想把她拉到一边,“你快带娘走。”
“行了,去守你的城。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绮罗拿了一块湿布递给他,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就好像没听到程喜在说什么。医官们看到绮罗平静如斯,也都默默的做起自己的事来。
程喜是自己来的,太君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程喜原本想着让绮罗送太君出城,但看绮罗这样,也知道,没用了。扔了湿帕,自己跑了回去。
太君回头看到他,笑了。并没开口问,叫人拿了张胡凳给自己,她稳稳的坐好。
“您知道绮娘姐不会走?”程喜有些郁闷了,他不能让老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他守在这儿。而绮娘不管怎么说,也只是来帮忙的,他觉得让他们先走是必须的。她们守到这份上,已经是仁之义尽了。结果,她们好像知道对方都不会离开,哪怕破城了,她们也会跟着将士们一块死守到最后一刻。
“她是军人。”太君轻叹了一声,看向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又看看天,突然豪气千云起来,“不管秦修来不来,我们拼一次吧!”
“杀出去?”程喜一怔,他们再守一会,也许秦修就来了。
“这么被动的守城,太辛苦。我有点不耐烦了。”太君把拐杖轻轻的推了地上,看样子,她准备出城迎战了。
“娘!”程喜跪到了母亲的面前。
“是男人,就死得轰轰烈烈,你不会连绮娘都不如吧!”太君厉声说道。
“不是,娘,我去,这城是我的!”程喜跪着云把拐杖捡回,恭敬的放回了母亲的手中,他还穿着盔甲,他不能行家礼,只能行军礼。很快站了起来,“儿郎们,跟我杀出去!”
杀红眼的将士们一声齐喝,他们已经守了几天了,身心俱疲,也许这一刻,对他们来说未偿不是一种解脱。
“程喜听令!”太君拿起令牌。
程喜再次单膝点地,等着母亲下令。
“你带右路从西门冲出,冲散东门贼寇。”
“接令!”程喜领了令牌点了人,冲下城墙。
“焦和听令!”
“属下在!”焦和跪下。
“你带左路人马,从南门冲出,接应雁门关将士,策应程喜。”
“接令。”焦和接了令牌,头也不回的带人冲出。
城墙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二,此时太君更显危险了。
“太君!”朝庭派的监军有点胆寒了,他是监军,不管如何,他好像都落不着好,简直都有想死的心了。他只寄望于秦修能快点来援。只是快两个时辰了,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他心里痛骂了秦家一百万次,可是此时他最想看到的却也是秦家的帅旗。
“绮娘应该在撤离伤兵,请大人监管一二。”太君也知道这位想说什么,笑了一下,随意说道。
“正是、正是,在下这就去看看。”监军此时都恨自己少长了几条腿,几乎是跑下去的。
绮罗看到程喜来过之后,让军医们和轻伤的士兵一块都走,此时留下的,就是刚刚送来,行动不便的士兵了。大家听到绮罗下了撤离令,一个个都傻了眼。虽然知道也许会这样,但是,真的绮罗让他们离开时,大家还是红了眼眶。
“段大夫!”副医官上前一步,之前他都是叫她‘顾夫人’的。
“快走吧!”绮罗洗洗手,轻轻扫视了一下大家的脸,好一会儿,“谢谢!”
“段大夫……”副医官想说自己也留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些伤兵们也需要你们照顾,快去。别耽误时间了。”绮罗还在微笑。
“段大夫,你跟大夫们走吧,我们没事的。”一个伤了眼睛的伤兵吼着。
“行了,你们就别闹了。”绮罗笑了,像轰苍蝇一样,把副医官他们轰了出来。
“段大夫,我们还有力气,我们回去。”一个伤了手臂的士兵吼道。
其它的也跟着吼了起来,他们要重返战场。绮罗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境,正是他们,绮罗才真的爱上这些士兵,他们也许根本不是为国为家,他们来当兵,有时,只是为了吃饭。可是真的到了这儿,当面对敌寇时,他们却能暴发出最朴实的一面,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岗位。他们活着就不能让敌寇踏进一步。
所以在刚刚顾仁说,她已经不是军人时,她拨开了他。她一日是军人,终身是军人。如果此时她在京城的顾家,她可能装做不知道。但此时,她不是,她在这儿,她就该与她的将士们在一起。
第四十章 生活
“跟医官们去吧,真的我死了,你们还得养好伤,回来替我报仇。”绮罗轻轻的拍拍那个小伙子,“照顾其它人,你伤不重,你有责任护住你的同袍。”
终于,人都被她送走了,她静静的回到诊室,平静的做自己的事。
“段大夫!别管我们了。”一个伤兵流起了泪。
“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好好养着,我们不见得会输。”绮罗该包扎的包扎,该换药的换药,就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万一输了呢?”一个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真的只是孩子,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希望。真的输了,到时再说好了。”绮罗笑了,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恐。
“段大夫你不怕吗?”那个小伙子抹了一下泪,看向了绮罗。
“没什么好怕的。”绮罗想想,她不怕,她只是遗憾。她还有话没对顾仁说,她还是没能好好照顾父母。自己不在了,他们应该会很可怜吧?
“我想我娘。”那小伙又哭了。
“是啊,我死了,我爹娘会很伤心吧。”绮罗轻叹了一声,但看向了他,“我担心我爹娘,但我不害怕。”
“为什么?”一个中年老兵沉思的问道。
“为什么要怕,我们死得其所啊。”绮罗继续笑着,想想又叹了一声,她还是没能跟顾仁说再见。刚刚让人把他绑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自己。万一真她死了,也许恨就对了吧。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他,不用再跟他解释为什么她要留下。
“段大夫,你真的不怕吗?”那个老兵看着绮罗。
“真的不怕。”绮罗轻叹了一下,“不过有些遗憾。我答应过爹娘我会回去;我都没跟夫婿说一声,也许我回不去了。”
怕和遗憾是两个概念,她之前听太君说,她怕了。她怕再不到太公,怕听不到小绮儿叫她奶奶。其实那不是怕,是遗憾。真是怕,就不会还站在城楼上了。
“段大夫,快走吧,你还有父母、夫君。”那中年老兵劝道。
绮罗笑了,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身边放着一个油灯。油灯里有一颗蜡丸,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兵和自己。有尊严的死去。真的破城了。她还有时间把蜡丸捏碎。
而城墙上。太君默默的看着左右两翼人马冲进了联军的队伍,联军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怕死了。反正不是战死,就可能会被病死。于是他们宁可战死,一时间血肉横飞,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太君没有动摇,冷冷的看着城下的动静。好一会,她突然伸手让人送上弓。手起箭飞,很快城下的一个走近程喜的蛮子倒下了。此时大家似乎才真的意识到,太君曾经也跃马扬鞭,叱咤风云过。
大家盯着城下的局面。此时还是觉得胜负依然是两两之数。甚至于,他们觉得也许输多赢少。对比那不要命的,永安兵士在气势上就有所欠缺了。
“太君,援军来了。”一个副将突然指向南边。
太君抬头,‘秦’字帅旗迎风飘扬。还有秦修那夸张的银盔,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太君真的松了一口气,城池保住了。
果然,因为一个有新的军队加入,一下子,整个战场的格局都不同了。原本气势上有所欠缺的永安将士,看到援军,一下子就精神一振,此消彼长,联军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感觉一下子,刚刚拼死的信心都没了。
“太君,顾掌柜要进城。”副将发现一骑单骑没跟着大军向联军冲去,反而直冲到城门口。定晴看去,竟是顾仁。
“去开门接应。”太君笑了,此时开门是不智的,但此时城楼之下,还有刚刚攻城的残军,若她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