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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你看!”锦毛鼠吱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通体乌黑的靶镜,那光滑的镜面居然不照人面,而是人影憧憧地演绎着活生生的场景,而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显然便是自此发出,“吱吱……主人,这是虚空之境中才能用的虚空之镜,能观旧事能知前世,吱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样主人就能记得吱吱了,可是阎君日日守着……为了把主人带到这儿来,只好……只好把主人推下水了……”
“能照前尘?那我如今是又死了么……”苏阮顺手接过那镜子握在掌中,却像是被电流击中般蓦地一僵,那镜子中的画面瞬间放大将她整个笼罩,四顾却已然不见了吱吱的踪影。
她顾不上慌张,却发觉自己不知为何到了一处桃花林中,漫天飞舞的花瓣透着熟悉,却是她在梦中曾无数次瞧见过的那片林子,心中的不安像是被印证一般,转身想要逃走,却发现梦魇般的声音,已然穿入耳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说得不正是阿阮你么……”
却不过转眼间,那花舞漫天的美景便落了荒芜,春寒料峭,山路两旁不过才发出一丝丝嫩绿的幼芽,却根本无法掩住满目土色的荒凉中殷红的血迹。
奔逃的马车上措不及防地掉下来个女子,苏阮将心一悬,却明明瞧见那女子同自己极为相似的样貌,即便染了尘土乱了衣襟,可自己的脸,便是划花了也没有认不得的。
闺阁中娇养的女子,大抵是不可能瞧见过这种场景的,是以贼人勒马停在阿阮身前的时候,她已然惊吓过度昏迷过去。
苏阮正担心这姑娘是否因为失身于强盗而得罪了姜淇澳的时候,半空中蓦地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半点犹豫也无地钉在了强盗扬起马鞭的那只手上,鲜血如注的一个窟窿。
阿阮是苏家幼女,出门自然不会唐突落单,能打得过人数甚重家兵的强盗,人数自然也不会少。
苏阮眼瞧着那荒凉山路上单人独骑飒飒而来的少年一张仿似炼狱般慑人的容颜,不禁便想起了宣室殿中巍峨高坐的帝王,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这样的表情,确然是不少见的。
泥土中翻落的女子,骏马上手持长弓的少年,能观前尘的宝镜,这该就是自己和姜淇澳的前尘吧。
苏阮一个晃神的光景,姜淇澳以弓当剑毫不顾忌地朝着强盗直冲而来,贼人大多惜命,瞧见这样不要命的架势下意识的都要往后躲,姜淇澳便在这出其不意的当口上长臂一捞,将尘埃里昏迷不醒的女子放在了马上,回身几只冷箭放出去,不管不顾地寻了处陡峭的山势,仗着胯下马儿神骏硬跳下去,好歹逃过了这一劫。
只是连姜淇澳也没料到,上山时尚且平静无波的山脚,居然也如半山一般聚满了贼人,那些人虽穿着寻常粗烂衣衫,却站得格外规整笔挺,整齐划一的号令,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不是普通强盗,况且他也从没听过这齐国王城外不足十里的岐山上有强盗。
他带着阿阮从刀兵中又过了一圈,险险突围而出转回岐山脚下的一处深林中,四野静寂,臂上深长的一道伤口血淋淋地往下淌血,他撕下衣摆正要包扎,却听到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一声呢喃——
“水……”
姜淇澳这才瞧见,阿阮一张红得很不正常,伸手一摸,那烫人的热度叫他心头狠狠揪了一下。
这样的深山中,外有追兵,他且不知家人几时能意识到自己不见来找,但瞧阿阮那模样,却已然烧得不轻了,可他哪里有水。只是瞧着手臂上冒着热气的鲜血,脑中一热,便将手凑到她嘴边,聊以解渴。
苏阮从来不知道,姜淇澳会有这样深情缱绻的一面,想到未央宫中那个凡事以江山为先,己为次的冷峻帝王,却又无端端的觉得他们像,即便眼前这个少年眼中有着无边深情,醉人柔软。
姜淇澳寻了隐蔽的山洞,将外袍铺好让阿阮躺上去,寻了好些荆棘放在山洞口遮挡野兽,他这一趟出来并没有带刀剑,一柄长弓在手,便只能用手去折那些带刺的荆棘,用染满血的双手将洞口掩饰得天衣无缝,牵着马毫不犹豫地离开。
山脚下那许多身份不明的追兵,他如今又受了伤,带着一个昏昏沉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怎样也没法回城去搬救兵的。
他便那样坚定而勇敢的走了。
苏阮瞧着那些荆棘上暗红的血迹,眼看着日暮渐沉,听到山林中一声狼嚎,不免替山洞中的阿阮担起了心。
深林空幽,马蹄声传得便尤其远,苏阮听到浅浅蹄声心神一动,便瞧见了密林外正往里进的少年,一身白袍染了半幅血迹,发髻散乱,却不是姜淇澳。
苏阮眼瞧着他像记得路似的径直走到那山洞外,用长剑将那些染血的荆棘挑开老远,才提着剑走进了山洞。
阿阮仍睡着,身下是姜淇澳染着血的外袍。
待瞧见那少年将外袍脱下平铺在另一处抱了阿阮过去时,苏阮心中猛然一顿,却见那少年半点犹豫也无的用姜淇澳的外袍在洞中点起了篝火,将一颗丸药塞进阿阮口中,毫不顾忌地从身后贴着少女孱弱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的有些不切实际。
苏阮眼睁睁瞧着从前的自己将那个来路不明的邱毅认作恩人,娇羞无限地与他共乘一骑离开了深林,而故事的男主角姜淇澳,自始至终都没出现。
头一日山脚下凶神恶煞的强盗如今连个影子都没,苏阮恨铁不成钢地想着姜淇澳为何隔了一日都没回来,却又隐隐地不安,难道只是因为阿阮这样将邱毅认作恩人,不过是坏了她自己与姜淇澳青梅竹马的一段姻缘而已,为何自己这一世……悲催至此?她眼睁睁的瞧着阿阮同邱毅一路有说有笑,却并不觉得心底那股子酸涩有多难熬,仿佛昨夜那床榻上低沉的喘息声中,已然将她的心泡成了苦的吧……
邱毅堂而皇之地带着阿阮登门相送,十里长街满王城的人都瞧见苏家幼女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送回了家,虽说一个骑马一个牵马,可那苏家姑娘身上不怎么好看的一身粗布衣裳,却足够王城子民们胡思乱想了。
阿阮回到家中,苏家人自然好生款待女儿的救命恩人,却只是重金相赠送他离开。
打发了邱毅,苏父将女儿叫进书房,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恶狠狠地呵斥:“苏家女儿,岂能如你这般伤风败俗,半点颜面不顾地抛头露面!”
阿阮委屈,却也知道父亲所言不差,是以脸颊通红,却没掉一滴眼泪。
“王上下旨,赐婚于你和大王子淇澳,今早便下了旨意。”苏父沉沉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却不知这般一闹,淇澳原本就受了伤,唉……”
阿阮是什么心情,苏阮并不急切,她此时却只想知道姜淇澳为何会受了伤,难道是因为受了伤才没有去救回阿阮,可他即便是受了伤也可以派别人去,难道是重伤到不知人事,才会让邱毅钻了空子?
满怀感恩的阿阮一颗正懵懂的春、心全系在了邱毅身上,却苦于不能相见,只想着,等来日见了素来疼自己的淇澳表哥同他讲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定然会成全自己的。
若只是这样,邱毅不过一面之缘,倒也不能让阿阮为了他违背父母之命,却偏偏不知他用了什么本事,将苏阮贴身伺候的丫头满儿买通了,一日日的温情软语送到跟前,字短情真,这才将正不知世的阿阮真陷了进去。
待到姜淇澳大病全好欢欣鼓舞地带着聘礼到苏家来,满以为阿阮劫后余生会对自己一心感念,却不想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让大病初愈的他硬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表哥,那日邱公子从歹徒手中救了我,满城人都瞧见我同他一道回家,父亲说阿阮名声上已然有损,阿阮自知担不起王妃殊荣,还请表哥成全,阿阮只想嫁给邱毅。”
“邱毅?”
那事儿,自然不会有人告诉姜淇澳。
他将这二字在心中狠狠琢磨一番,立时便想出了那人的来历,“你要嫁给秦人的质子?!”齐、秦二国互为牵连,均有质子在他国为约束,那邱毅,便是秦国送来的质子,虽是王后幼子,却自幼离国远去,看尽了人间冷暖。
阿阮有一瞬间的诧异,却还是迎着姜淇澳阴鸷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救了我,我便以身相许去报答他,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他救了你?!”姜淇澳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自己呵护了十五年的少女,心中像有一把刀一点一点的划拉着往下切,“他从哪儿救了你!”
“那日母亲带我去岐山祈福,路上遇到强盗,是他将我从强盗手中救出,才免于受辱!”阿阮倒也所言非虚,那是她亲眼看到的,姜淇澳做那一切时,她只沉沉睡着。
“他?!”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