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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一切都乱了套,西燕国名义上最尊贵的王帝被人推入湖水中,一时间鸡飞狗跳,侍从们跳入湖中拯救他们的陛下,岸上有在指挥的,有跑去叫太医的,还有的心惊胆战地去将这里的主人请回来——当白诩翊回到国师府时,一切闹腾趋近于尾声,白诩翊所要面对的就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燕乱,正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委屈而狂暴。
“孤要杀了他!杀了他!他竟然敢、他竟然敢把孤推下去——!!!”
白诩翊站在门外听着燕乱大吼大叫,他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叫来鬼面少年询问状况。鬼面少年伏在地上,很快就将事情大概地描述了一遍。
西燕的国师若有所思,他越过鬼面少年向府邸深处走去,直至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间。白诩翊推开了门,阳光照着微尘直直铺出一条光路,在尽头反射出一根根耀眼的金色光芒——那是一个笼子,而今天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蜷在笼子中,蹭着柔软的皮毛呼噜噜地睡着。
白诩翊走进笼子,垂头看着那蜷缩在他脚边的青年,这是他的宠物。他解下蒙着眼睛的白布条,弯下身子将青年的双手合拢,用白布条绑起。期间顿了顿,白诩翊看着那双微显红肿的掌心,右眼的金色沉淀成暗金色,左眼的黑色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
在白诩翊的动作下,青年很快就被惊醒,他张着一双微茫的眼睛,扫视了一眼被绑起的双手,然后迷蒙地看着白诩翊。
“洛绎。”白诩翊将白布条在青年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然后拨开对方的掌心,垂下头用唇轻轻触着那片红肿:“喜欢吗,我还给你的小厮。”
白诩翊的嘴唇也是冰冰凉凉的,却很是柔软,覆盖在烫伤处有意外的舒缓感。洛绎舒适地眯起了眼,像是被抚慰的幼兽。
“我把他派给你。”白诩翊一点一丝地舔舐着洛绎的掌心,如同蛇吐着信子:“因为我知道他恨你。”
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这样他就不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了。”他将脸颊靠在洛绎的掌心上,歪着头瞅向洛绎:“你曾经为他失去右手啊……”
在过去,他挑断他的脚筋,毁去他的右手,却仍被他逃走。
白诩翊眨了眨眼,突地将洛绎被绑起的双手拉高交叉按在头顶。他伏在洛绎身上,长长的银发柔软地将两人缭绕。
“洛绎,”白诩翊轻柔地问:“你为什么要将燕乱推下去呢?”
没有回答,黑色的眼睛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最近国师府来过几次客人。”白诩翊看着这样的洛绎,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地道: “……需要我为你留住他么,洛绎。”
对方的眼瞳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色,那是波澜不兴的空洞。
蛇轻嗅着猎物的脖颈,声音嘶哑:“叫我名字。”
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白、白……诩翊……”
“看着我。”白诩翊呢喃着:“看着我,洛绎。”
洛绎抬着头,与白诩翊对视,黑色的眸子中写满了依赖和眷恋,微微扩散的瞳光中却什么也印不出来——这同样是一种无视,与过去的漠视相比,这种无视是茫然的、空洞的,却也更为彻底的,因为没了灵魂。
与“他”说话,“他”不会交谈;向“他”问话,“他”不会回答;唯有命令,“他”才会反应——“他”是什么呢?
……人偶?……傀儡。
“白诩翊……”
傀儡白诩翊有很多,无论是死质的,还是鲜活的——甚至西燕名义上最高的王帝也是他的傀儡之一,但是“他”不一样……“他”不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会绑住“他”,明明知道“他”不再会反抗;为什么将过去的小厮派过来,明明知道“他”已经忘记了所有。
——他在期待着什么?
“白诩翊……”
应着他的要求叫着他名字的人偶,是叫“洛绎”的人吗……
白诩翊拥紧了身下的躯体,他不感到后悔——西燕的国师从来不会后悔,他只是突然有些不快罢了。
那种明明已经得到了所有却像是失去了一切的无力感,令人不快。
蛇缠绕着它的所有物,一如既往。
***
'到前面来。'
推着轮椅的小厮顺从地来到洛绎面前,垂着头很是恭维的样子。
'抬头。'
小厮的呼吸微不可闻地顿了顿,然后听话地仰起了脸,一张可以吓哭小孩的鬼脸毫不留情地暴露在空气中。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脸,他没有错过少年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可以说得上是怨恨的眼神。
我把他还给你,洛绎。白诩翊如是说道。
于是他的小厮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治愈的小脸蛋没了,剩下一张狰狞的鬼面,还有仇恨。
他恨你,却畏白诩翊,攻略道,我表示不懂。
那名小厮只是他与白诩翊之间的牺牲品,没有之一。白诩翊过于强大,强大到只要是西燕人都绝对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所以对方只能选择另一个对象来憎恶。洛绎看着眼前那张不堪微带着颤抖的脸,他想,这其实都是废话,最重要的是,对方对他抱有期望——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
所以感到愧疚……了吗?
洛绎不置可否,他最近在翻阅一些医书,然后恰好看见了一个类似的病例——谐音“陋颜”的一种皮肤病“瘘炎”会让患者身上长满疟子和脓疱,其症状与小厮脸上的疟疱如出一辙。瘘炎需要天材地宝才能医治,洛绎表示他不差药,名为白诩翊的冤大头各种友情支助。至于技能熟练度,洛绎同样表示毫无压力,待在国师府的日子某骗子已经用各种医药秘籍将医生技能烧到熟练级。可以驳回他去医治小厮的理由已经没有了,洛绎终于在某一天对小厮伸出了狼爪。
洛绎伸出了手,落在对面那张鬼脸上。
'!'
洛绎的手孤零零地晾在空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鬼面少年又惊又怒又惧地后跳了一大步,啪地一下绊倒坐在地上。
那一瞬间,手指尖传来粗糙粘滑的触感。洛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对方颤抖地跪伏在地上:'小人、小人不是有意冲撞先生的……'
洛绎的眼中闪过一阵复杂,他坐在轮椅上,声音清冷:'过来。'
少年抖了抖,然后挪动着膝盖来到洛绎面前。
'抬头。'洛绎加强语气:'别躲!'
鬼面少年颤抖地扬起头,任洛绎的指尖划过他那残缺的部分,他的表情被疟疱掩去了大半,却依旧能看出那显现出耻辱的神情。洛绎看到了,却只能摆出漠视的态度。
洛绎仔仔细细地将那张鬼脸摸了个遍,少年的呼吸越发地沉重和急促,打在指尖上的鼻息很是灼热。洛绎垂下眼,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带着漫不经心的味儿:'我会治好你的脸。'
小厮彻底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洛绎,配着那张脸真有点恐怖片的范儿。
洛绎没有能说下去,因为他的动作被打断。比起少年面貌的恐怖,抓着他手腕的那人才是真正从里到外的恐怖。白诩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抓着洛绎的手腕硬生生地从鬼面上扯离。
鬼面少年呆滞地眨了眨眼,然后迅速伏在地上,他很聪明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洛绎。'白诩翊的声音轻飘飘地荡在洛绎的耳后,像是一股阴风:'你在做什么?'
洛绎沉默,事实上他在与他那要闹独立的鸡皮疙瘩做斗争中。
一金一黑的眼眸瞥过地上的小厮,鬼面少年立即一板一眼地汇报:'觐国师大人,先生他说他会治好小人的脸。'
孩子你太乖了啊!
'哦……?'白诩翊的声音很轻,却拖得极长。本来洛绎应该假清高各种不屑于搭理白诩翊的神经质,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某骗子,如果他不解释的话,他和那名小厮就完蛋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我需要一个试验品。'洛绎说得很认真,就好那名小厮对身为鬼医的他来说,真的只不过是一副“药材”而已。
于是,白诩翊满意了,他轻描淡写地遣退小厮:'下去罢。'
'是。'鬼面少年垂着头诚惶诚恐地退下,他将头垂得极低,为了掩饰嘴角渗出的一丝血,雪的牙齿深深刺入畸形的嘴角,让人无法想象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才会让他如此用力和不顾一切。
小厮走后,场面又变成最让洛绎觉得凶残的独处了,白诩翊还抓着他的手,虽然不再用力,却也让洛绎越发地坐立难安。
'松、手。'
'洛绎啊,'白诩翊用指尖暧昧地婆娑着洛绎的手腕:'我很难受。'
'……'
'我不知道……'沙哑的声线中微微透露着主人也不自知的迷茫:'原来看到你碰其他人,是这样让我难以忍受的事。'
洛绎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来了。
'碰他的手,是这只么?'
白诩翊的声音蓦地转低。洛绎盯着对方苍白的指尖按在他右手的脉搏上,蠢蠢欲动得像是要在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