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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春园的夏夜是非常宜人的。
雨后的清润空气夹杂着湖堤两旁遍植的早桂蜜香,不断钻鼻而入,真是清风拂柳柳随风,处处馥郁香气袭人。
园里庭院大都沿前、后两个主湖而建。一路迤俪行来,湖边拂柳班驳的树影在晶莹的水晶玻璃宫灯罩子上若隐若现;两旁幽黑的花影里偶尔飞出几只荧光点点的萤火虫和这皎洁的宫灯衬托起来时明时暗,煞是好看。
芝兰堤位于西路后湖,是个前后两进带园子的三合院。临湖的花园里植满香草幽兰而得名……这里,是最近甚受皇帝宠幸的张贵人在畅春园里度夏的临时居所。
芝兰,传说中的仙草……这么美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园子里的主人认为她兰心惠质,清丽脱俗有这芝兰之资才让住这里的吧。
当值的小太监眼尖地瞅到向这方远远鱼贯而来的两排执灯宫人,兴奋地往院里通报。离他几十米远都能听得到他那拉长的嗓音。
可御驾亲临,这芝兰主人并未迎驾……
两个宫娥打起了夹纱门帘,好大一股子药味……对着门口西侧正跪着一个太医。
半卷的蝶影薄纱帘幔下,脸色惨淡的张贵人正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准备起身迎驾。
“皇上,请恕臣妾未及时迎驾之罪。”自打皇帝进屋起张贵人脸上象是多了几分血色,眼神也带出光来。
“罢了,你就靠在榻上吧,不必起来了。”玄烨和颜悦色地又朝那太医问起了病情。
“回皇上,贵主子寒热已退,脉象平和。现在臣已经在方子里撤去温中散寒,发汗解表几味药,那个……改,改为……”没有料到皇帝会这个时候到来,这太医战战兢兢地说着口齿稍微带点结巴。
“行了,朕知道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这就跪安吧。”
结巴的太医走了,却留下了那碗刚刚熬好的药,那正在夏夜的凉爽空气中冒着丝丝白气的褐色药汁……药不是该趁热吃么?
我瞧瞧这碗,再瞧了下纱幔后那个半躺的身影,嘴巴一努,给玄烨做了个鬼脸。不是该你展现爱心的时候到了么……
他却毫不领情地冷冷瞥来一眼,那眼神是……警告。
“皇上,臣妾今夜没想到你会来……所以……”娇弱的软音因病轻轻发喘,更显得我见犹怜。
他端起那青瓷碗,走向那纱幔,稍稍犹豫了下把碗递给了床边的一个嬷嬷:“好生侍侯你家主子先喝了药再说话罢,喝药……得趁热。”温温的语气,淡淡的微笑,体贴的话意。看得我鼻头微酸,该死的变色龙,那日我生病了你却是派个比猴还贼精的喜儿看着我吃东西。哼!我狠狠地瞪了下他的侧颜。
“皇上,你待臣妾真好,可……今日臣妾无法为你抚琴和对奕了,你不会马上就要走了吧,我……”她喝完药又急急地说着,眼睛波光莹莹,面色渐渐生绯。
他轻拍她的手,坐到床边的软凳上,温言安抚:“今日我既不是来听琴也不是来和你下棋,只是来看看你的身子,你别多想。”说到这里他咳嗽一声,微微侧头瞄我一眼。
啊……什么什么?他说的意思是敢情以前翻张贵人牌子是来听小曲儿下围棋?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和赫舍里皇后少年夫妻情深意笃;而我长得并不象她,她们都说皇上不过是对我偶敢新鲜,皇上对那几个神色发肤貌似皇后的妃主子嫔主子才会长久的眷恋……可我知道,皇上待我不比她们,臣妾希望能做皇上的知己,哪怕只是琴棋而已。”
玄烨使了下眼色,全公公立刻清场,诺大的阁室眨眼间走得个干净,惟留下皇帝和病榻上的美女……还有我这个一直伫立在皇帝后面影子一样的小跟班。
“你很聪明……不单单只是琴技棋艺上的聪明。”呆在他身后,只听得他轻轻说道。
“但是在这宫里自作聪明和太过聪明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瞅着张贵人的丽颜说的很缓很轻。
张如妍甫升起来的红润霎地吓得惨白:“皇上是疑虑臣妾装病?”眼里陡升的水气就快要凝结成珠泪。
见皇帝静坐沉默不语,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力气,她撑着床沿立起身来,微打一个锒锵跪了下来,玉般的黛发从脸颊两旁披散如瀑,露出张梨花带雨的可怜娇颜委屈地嘤嘤哀哭。
一个真正的美人让人怎么看都会觉得美的,连哭态也只会让人心生怜惜。她……今年才十几岁吧,比喜儿都大不了多少呢……我本是好奇看看烨儿平日是怎么“宠幸”她的,可不是来看“窦娥冤”的。而且,唉……昨天她真的淋雨我亲眼所见……我悄悄伸出手去在玄烨腰后掐了一把。
“以后不该你操心的就别去动脑筋,朕指的是什么,以你的聪明定能想通。”
“臣妾只是担心老父……求皇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眨出几滴清泪,似有不甘向上直视着这个手操天下人生死的万能之人……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的男人。
“这园子里虽然不若宫里规矩繁琐,但基本的几条你应该还是知道的吧。”玄烨微微正色言道。
“嗯。”
“今日朕身体也有不适,天不早了,该回了。你也好生将养,歇息去吧。朕特选了两只老参赐你,小末子?”
我从皇帝身后转出,蜷着腰半鞠着身,双手捧着金漆大盘,低着头猫步,给这贵主子呈上这宝贝老参。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跪地谢恩后,起身就要接过我手上的盘子……
半晌……不见她接过去,我的手就这么托着盘就架在空中,她在做什么? “
“唔……你……你抬起头来。”
如葱的手蓦地扣住我的,那么那么的凉,如冰似玉。我心一惊, 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想躲开她灼人的视线,却被她抓住了手……宫里蓄甲成风,虽未带指套但她那时常保养修剪得尖圆的指甲把我大手指处掐得生疼。
“啊……”听到我的轻呼,身后环来一只臂膀,掰开了她的手和我的手,把托盘收走放到了旁边的案上。
“皇上!皇上!”玄烨回过身来正准备说话,门口处传来全公公焦急的声音,这位多年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宫闱大事怪事秘事的总管太监,身上带有他主子的某些品格,甚少见他如此惊惶。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惊慌如此!你这老奴的规矩哪去了!”全公公平白撞在这当口挨皇帝一通训斥,脸憋得通红,啪嗒一下跪地上,粗喘着说:“是……凝春堂……老……”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见皇帝一甩衣袂疾步匆匆已经快出了屋门,又停了下来:“小末子……”
老祖宗出事了?毫不迟疑,我跟着玄烨的脚步往外走去,临出门时转头瞥见……张贵人苍白的脸,和那哀怨的似狐疑又带点了然的眼……
*
风很大,凉飕飕的,一出得芝兰堤我就连打几个喷嚏,在前面疾步的那人放慢了脚步,斜里横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执起了我的。
我现在穿的可是太监服饰呢,这么和他走着有点怪异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前后左右看了下,两对宫娥执灯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万福万安两兄弟,旁边是全公公,好象就我觉得不自在似的,他们都视若无睹。
凝春堂。
原来最朴素寂静的凝春堂此刻灯火通明,高挂起的宫灯下站着肃穆的宫人,连躲在重重荷叶下一直聒噪不已的蛙鸣今日听来也小声了许多。
那日是个不眠之夜,玄烨整晚陪着一直在昏睡的老祖宗未曾合过眼。在畅春园当值的几个太医那夜也是提着心口一直侍侯着。
“太皇太后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这次因昨日祈雨而感风寒,应无大碍,但是现在的身体不比当年,哪怕一点小病也怕引出大祸。所以……臣等请陛下尽快护送太皇太后回宫,毕竟太医院在皇城,另外园子里水多风大……”几个太医搽着汗水委婉的建议。
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太医院毕竟在紫禁城,而畅春园就这两三个平日里号平安脉的御医。老太后的病到底是在皇宫里诊治方便些……另外,我瞅着那几个御医发白的脸,他们也有顾虑吧……这老祖宗的病好则好矣,如果不好,让太医院众医官集体诊治也可以降低自己掉脑袋的风险。
天际已经卷起了破晓的灰白,见老祖宗呼吸顺畅,面色不再潮红,玄烨才允许自己回去小睡会儿。昨日已经未能早朝,勤政的他不会连续放纵自己两天的。
靠在他怀里陪着假寐的他,轻轻地给他按摩着颈处的僵硬。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就要早朝,他睡眠一向浅估计是不能入睡了,眯下眼睛养神也是好的。
“疼么?”他抚着我左手那处还留着一道青紫色的指甲掐痕。
呀……他醒着的么,斜眼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