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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趴在容萧怀中的微媞却咿呀叫着,将小手伸向沈团儿。微媞虽然小,但除了清宁宫的人,平日甚少对谁产生这样大的兴趣,这样的情况让二人俱是一愣,容萧抱着微媞掂了掂,笑道:“看来她是喜欢你呢。”说着将微媞递到一同坐在罗汉榻上的沈团儿怀中。
沈团儿此前也抱过微媞、尔璟几次,故也是轻车熟路,兼之身边有两个奶娘跟着,并无不妥。微媞一到沈团儿怀中便将小手伸向她腰间玉佩,咧嘴拽着不撒手,咯咯笑得很开心,俨然一个小守财奴的模样。
容萧扑哧一笑,笑道:“瞧瞧,我就说这孩子怎么这样兴奋,原是瞧见你腰间这块玉了。”
“看来女孩生来爱美,喜欢首饰玉石之类的玩意儿。”沈团儿跟着打趣一句,笑着解下腰间玉佩,递到微媞手中方便她握着。
微媞咧着小嘴甜甜一笑,翻身蹭到尔璟身边,叽叽咕咕一通,两个小脑袋便凑在一处,将那玉佩滚着玩儿。
眼见那玉佩几次将要落在地上,容萧忙让奶娘去拿了一块不值钱的杂青玉牌来,换了沈团儿那块,笑道:“两个小家伙没轻没重的,我这殿中东西不知叫他们弄坏多少,妹妹这玉牌瞧着颜色也是好了,可别给打了。”
沈团儿柔柔一笑,细声道:“一个玉牌,原不值得什么,送给皇子公主玩也使得,只是这块是家母所传,才不好相赠。”
“既然如此,可要收好了才是。”容萧微微一笑,将玉牌从奶娘手中接过来,无意却发现那玉璧触手生温,上面还刻着蟠螭纹,仔细看来,竟是与流光在冷宫拾得过的一块玉璧极其相似,几乎相差无二!
冷宫中的那块玉璧,她曾经也暗中派刘平查过原来住在那件屋子的人,据悉是先帝的宠妃董贵妃,在董家谋逆后获罪,居住在该地,此外再无二人。由此说来,那冷宫玉璧的主人,应该是董贵妃没错,但为何沈团儿的母亲,会有一块与董妃极为相似的玉璧?
容萧一时理不出思路,只能将手中玉璧的纹路记在心中,交还沈团儿手中,笑道:“既是你母亲传下,应极珍贵,快拿去妥善保管。”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六翮飘飖私自怜
有微媞尔璟相伴,时间也过得格外迅疾,一年之中的深秋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年节下,微媞尔璟如今已会简单发音,正是牙牙学语,惹人喜爱的时候,容萧有时便有意抱着他们往寿康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享受天伦日久,一直沉郁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时不时也会召出外荣养的延亲王生母荣太妃入宫,在一起说话解闷。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政坛上的事情也大多渐渐走向正轨,至少在朝堂表面上,大多官员都兢业办差,中规中矩做着该做的事。虽然皇帝对果毅公穆敬梓本人处理态度十分温和,但无奈穆敬梓大势已去,在门人被悉数按舞弊同党清理后更是愈加凋零,手中实权半点也无,每每只等果毅公爵位的月俸和皇帝太后赏赐度日,在天威之下苟且偷生。
相比于穆家的全线凋敝,算来也只有兵部郎中穆衡和德嫔沈团儿未曾遭受牵连,在这几月间,沈团儿的生母张氏更是两次递牌子入宫来探望女儿,不禁让后。宫诸妃都纷纷侧目。就连容萧也对张氏的频繁到来感到疑惑,虽说宫中逢年过节都允许宫外来家人探望,但却没有谁同张氏一般,若说她疼爱女儿,容萧也不全相信,毕竟看每次沈团儿来谢恩的神情,并不像是与母亲相谈甚欢的样子,甚至整个人一日接着一日的瘦弱下去。
再过十几天就是除夕了,这天白日又下了大雪,纷纷扬扬将清宁宫覆上一层银白,容萧与敬妃、沈团儿在殿内说话,沈团儿近日愈发沉静温润,一身碧水色毛领长衣,犹如窗外青竹白露般清冽,容萧见她打扮素净得紧,隐隐有避世之意,不知她缘何至此。因建议道:“年节下了,内务府这两日打了许多首饰花样来,我看了一遍,左右与去年那些样子相差无几,戴着也是无趣,不若咱们亲自描了自己心仪的样子,让工匠们打造出来,这样人人不同,岂不得趣。”
沈团儿素白的面上浅浅一笑,似冰雪上划过一道细小花影。她取过桌上柑橘来拨。笑道:“娘娘心思活泛。总能想出些有趣儿的事来做。”她说着,手中已将橘瓣上的筋脉撕下,分递到容萧敬妃手中,碧色织锦袖口下的皓腕却显得不盈一握。
敬妃目光从她手腕上移过。微讶道:“几日功夫,怎么又瘦了这些?”
容萧闻言,亦关心问道:“前几日我指了王太医去,他开的药,你可都喝了?若是不行,便再让旁人来诊。”
沈团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点头道:“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是顶好的,许是入冬的缘故。吃什么都没胃口。”
敬妃轻拍着她的手:“都听说苦夏,却还没畏寒不食一说呢。你可是有什么事放在心里不痛快?若真有,说出来,咱们便出不了对策,但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宫里样样都好。哪有不快。”沈团儿简单解释一句,配上瘦怯模样,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你没事就放心了,说起来这冬日也是恼人,雪下起来没个停的日子。”敬妃透过窗棂通风小缝瞧着外头将晚天光,起身笑道,“和宜宫离这儿远,我得先走了,回去描了首饰花样,明日来给你们瞧。”
敬妃走后,室内便只剩容萧与沈团儿二人,捡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容萧看一眼沈团儿局促神情,淡淡问道:“想说什么,可是你娘亲的事?”
沈团儿猛一抬头,触及贵妃洞悉的目光却又低回去,缓缓跪在地上,艰涩道:“臣妾此事,实在难以启齿,请娘娘。。。。”
“是为你生父之事来的吧。”见沈团儿额头隐隐冒出冷汗,容萧轻笑,声音中多了一丝温度,“起来说话罢。”
沈团儿存了满心疑惑,惴惴起身,却始终不敢将眼皮抬起。
“瞧瞧,这两句给你唬住,倒像我料事如神似的。”容萧示意锦宜为沈团儿添茶,笑道,“每次夫人入宫后你来谢恩,脸上一点欢喜也无,还凭空瘦了许多,若我再瞧不出有事,便是睁眼瞎子了。至于想到是你的生父,倒真是胡乱一蒙,教我猜中了。”说来也是沈团儿生母张氏沉不住气,暗地中想要托人去寻亡夫被冤枉的证据,正好让刘平在京中暗线碰到,消息也就自然传进容萧耳中。不过这些缘由,她自然不会去和沈团儿解释。
“先帝在时,家父在太医院供职,后因院判误诊宫妃致死,院判畏罪自尽,留下的罪名,却连坐到家父其余诊治太医身上。”事已至此,沈团儿只能如实相告,“家父去时,臣妾不到四岁,当时情形也记不得了,这些都是家母所言,她虽委身果毅公府,却一直心念前夫,故总想让臣妾向娘娘一求。”
“你父亲当年的案子不小,太医院几乎去了半数人,我也有耳闻,但时隔多年,昔人已去,许多事也已不可知了。”容萧沉吟,又道,“况且,即便你父冤屈,但先帝的旨意,即便当今圣上,也不能改。”
“臣妾知道,臣妾也并不求当年一案能有结果,只是家母相逼,心中委实难过,才引发近日身疾。”沈团儿苦涩一笑,解下腰间玉璧,“生父含冤不报,也许娘娘会觉得臣妾实在不孝。但臣妾的生父,除了这枚玉璧留下,便与臣妾再无交集,在幼时有限的记忆里,他没抱过臣妾一次,臣妾从未享受来自父亲的疼爱,实在也无法在心中生出多少孝敬。”
“原来这枚玉璧,是你生父所传。”容萧点头,问道,“那你生父姓甚名谁?”
“家父名唤何诚,祖籍浙江徽州府。”
容萧脑间一闪,一道几乎不可能的闪电划过心尖,似雨点落下的不可置信浇满全身,她用尽全力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抻平嗓子对沈团儿道:“我记下了,你且回去吧。”
。
沈团儿再见穆衡,已经是两月之后,自从穆衡大婚后,他们已许久没有见过,穆衡没了向太后请安的由头,也极少入宫,这次是跟着礼亲王来的。
“臣给德嫔娘娘请安。”穆衡一揖到底。
曾经心中无数次层起的波澜只剩下浅浅涟漪,几乎稍一追寻便倏尔不见,沈团儿微微一笑,颔首道:“哥哥请起,一家人不必多礼。”明明是每次见面都说的话,此刻听来却说不出的陌生疏离。
沈团儿喝了口茶,笑问:“听说嫂嫂有了身孕,不知几个月了?身子还妥当?”
“回。。。回娘娘,已。。。两月有余。”穆衡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颤,复恭敬道,“劳娘娘惦念,她身子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