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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不过四五岁年纪,见娘奄奄一息,哭得死去活来,并不曾在意娘的遗言。
重新梳妆罢,思贤一直赔笑,牵着我的手到庭院里,掐了芍药花小心翼翼插在我鬓间。爹爹正好走过来,一脸笑容,许是被这番小儿女的缠绵缱绻感染了罢。
一路去虞山看景,春光正好。马车内,我与他坐得很近,低眉抬眼处,连彼此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虞山脚下的凉亭内,我跪于地上,将琴覆膝,袅袅弹来。爹爹神色渐异。我有一丝心慌,于是撒娇:“爹爹爹爹,静儿弹错了么?”
爹爹如梦方醒:“不是错了,是静儿居然将我觉得不顺的音给纠正过来,静儿,静儿,究竟是谁赐你这样的天才?”
爹爹虽疼我宠我,却极少这样盛赞我。我被夸得不好意思,侧过头,见思贤正冲我吐舌头羞我。爹爹感慨,眼神却藏着忧虑。我知他的意,轻轻将头靠在他怀里:“爹爹不担心,静儿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他朗声笑了:“那可不要!人家思贤怕是要恨透我了吧1我与思贤都默默低了头。爹爹微笑:“这曲子算是静儿作的了,那静儿也给它取个名字吧。”
放眼而去,满山青青郁郁,梅子玲珑。于是笑道:“就叫《青梅》可好?”
回去的路上,爹爹微笑:“你娘当初琵琶弹得最好。静儿该花更多的心思在琵琶上才是。”
我恍惚问道:“如果我好好练琵琶,是不是可以跟娘说话?”
爹爹含笑点头,将目光投向旷远的郊外,山高水阔,天朗气清。从此,我愈发用心,练习琵琶。
次年春闱结束,我们坐着马车去看榜。他下车,留我在马车里等待。等了半日不见他来,于是掀了帘子寻找他。人流如织,看榜的地方人头攒动。他垂头丧气走过来,我心一凉,不敢问他什么了。他也闷声不语。
我小声劝他:“思贤哥哥,不要难过……”
他依旧板着脸。
我挤挤鼻子:“不就是乡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是我的思贤哥哥。”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我莫名其妙,笑得我渐渐恼了:“讨厌!你骗我1他依旧在笑:“傻丫头,你思贤哥哥怎么会落第呢?哈哈哈哈,考中啦!是虞山县的头名哦,明年进长安赶考咯1
我抓起小拳捶他:“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他倒趁势抓住我的手,揽我入怀,耳语道:“静妹妹陪我去长安赶考吧!等我考中了状元,我们就可以留在长安不回来啦。”
我狠狠掐他一把:“我不要去长安。我喜欢虞山。我在虞山,等你回来。”
就这些,那些美丽不可言说的往事,宛如琥珀里凝固的时光,一点点在尘埃里浮现。
7.
和子一直没有打断我。
故事戛然而止。
我变得瘫软,抽空了一般疲惫不堪,颈子亦软软的抬不起来。月光寂静。和子轻声问:“就这些么?”
我咳嗽了几声,感觉身子开始发烫,这些崭新的刚刚找回的记忆,散发着灼人的温度,用力赶走了原本的记忆,占据了那些空间。
现代社会的种种,越来越模糊。
我费力地摇摇头:“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这些了。之后的那些记忆,仿佛被斩断一般。姐姐,我头疼。”
“快不要多想了,辰光不早,睡吧。”和子一脸同情。我静静躺下。崔思贤,我终于想起了你的名字。你就是那个衣着光鲜美言缱绻的少年郎,我的思贤哥哥。
而心又一惊,难道是芜夜所说的崔思贤么?为了荣华富贵娶了春棠,又为了顺春棠之意而生生拆散芜夜与良卿……不,不可能。我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是重名重姓。我的思贤哥哥说好了,要与我在一起,要与我一起去长安。
次日,我挣扎着回宜春院。和子见我高烧不退,忧心忡忡,定要叫太医过来。我连忙制止,不可如此兴师动众,毕竟我身份低微。而我也清楚,每一次唤回一段新的记忆,抛弃一段旧的记忆,我都会如此死去活来。
和子只好让我回去。
漫长的甬道,空旷的广场,远远守侯的侍卫与宫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我扶着额,头疼宛如针刺刀割。
我跌倒于地,却又被一双手轻轻扶起。
白色窄袖长袍,紫色麂皮刺绣短靴。我心一颤,缓缓抬头,仰起脸来,不由惊了——不是那日在街市上抢了我薰衣草的少年么?他怎么这身外族装扮?缀了璎珞与串珠的青帕下,是他棱角分明的脸。并不能说有多么俊美,但的确风度朗然,叫人心下一肃。他抬了抬紧绷的下巴,唇边绽出笑意:“我们又见面了。”似乎我们认识了很久了一般。
我没有轻举妄动,忍着剧烈的头疼,敛衽行礼。
他亦松开我,恭敬还礼,浑不似那日的放肆嚣张。
我一阵眩晕,他又扶住我。他的手心那么温暖,驱走了我心头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寒意。
“姑娘怎么了?”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我微笑,却咳出一口鲜血,染在他的白袍衣衫上。我惴惴然挣扎着起身:“没有事的。”
“还说没有事1他执拗的眼神含满怜惜,不容我分说就将我横抱起,堂而皇之穿过甬道,走出宫门,飞身上那白马。我放弃挣扎,静静望他的眉眼。
白马傲然奔走于长安的青石街道。尘埃飞漫,我听见有人喊他:“大公子。”
大公子。谁家的大公子,竟能自由出入皇宫?意识接近混沌的我费力思考,却已昏迷过去。
天宝十二年暮春,我在唐朝的命运开始有了奇异的走向。
8.
雕花窗,烟罗帐,竹木枕,新鲜花卉……一间素净却透着贵气的卧室。我撑起身子,两个侍女默默上前扶我。
他掀帘入室,手里端了一药盏:“姑娘不要起来急了,大夫说姑娘急火攻心,肝脾肿盛,该好好调养休息才是。”一个侍女欲来接药盏,他却挥手命她们退下,亲自坐到床边,吹了吹汤药,用瓷勺子舀了一口,拿唇轻轻试试温度,又将勺子送到我唇边:“要乖乖喝药埃”
我迟疑着喝了一口。那么苦,苦得我双眉皱缩,忍不住又一阵咳。真难为古人一生病就得吃这么苦〃奇〃书〃网…Q'i's'u'u'。'C'o'm〃的药,还是现代好,几粒小胶囊就解决问题了。他柔声劝:“药都是苦的。姑娘一狠心就将药喝干啦1
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刺绣香包:“你把药喝了我就送这个给你1眼神狡黠,像个调皮的孩子。
他究竟是谁?我收起疑虑,小口小口喝干药。他长吁一口气:“这才是!喏——这个给你啦1他拉出我的手,将香包放进去。
香包上绣着繁复花纹,还有一朵姿态妖娆的曼荼罗。碎碎流苏缀下来,还垂了一枚白玉佩。我心知这男子来历非凡,我身份低微,千万不可出差错。正犹豫到底要不要收下香包,他又侧头含笑道:“我认得你!你在宜春院对么?你是长安最出名的制曲姑娘吧!我听过你作的许多曲子,《乌夜啼》啊,《长相思》啊,《青梅》啊,都非常喜欢。”
我淡淡一笑,敛容道:“不敢当。”
他又执我手道:“怎么你也这么客气冷淡起来了?还是那日在街上遇见的好!我的马惊撞了你,散了你的花籽与花束,你就站起来与我吵架——真可爱1
我脸不自觉红了,嘴还是硬着:“谁和你吵架了?我……”
“呵呵,又生气啦,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1他有几分赖皮的意思,但忽又正色,“你打开香包看看。”
我抽开香包的丝结,一股清凉芳香涌入鼻端:“薰衣草1
“嗯,后来我专门到波斯人开的酒肆里买的,给你。”他神色郑重。
我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了,兀自微笑。
“我还知道你叫苏静娘,知道你喜欢种花,很安静。”他有些卖弄的意思,展颜微笑。我微微不好意思,心里毕竟是欣悦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草芥籽一般卑微的我还被人如此关注。
他负手立在那里,被疏密有致的窗格滤得明媚温淡的阳光覆过他的眉眼。他神情里却忽地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苍凉:“可惜长安并不安静,这世间并不安静。”
“禀大公子,歧王下帖来邀您去王府赴宴。”一个内侍恭身而入。
歧王,赴宴?我心下狐疑。
“你还不认识我吧?”他眼含慧黠,却又吊着我的胃口卖关子,“你跟我一道去歧王府,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我肃然拒绝。
他突然俯身在我耳边轻道:“我叫凤迦异,南诏国大王子。天宝五年来长安修习汉学……你听我的汉话说得好么?我穿汉服的样子,好看么?”
我一时惊住,凤迦异,南诏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