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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忍俊不禁道:“要命,这话要让我表哥听到了,得气死他。”
她拖住杨筱光,非要把她介绍给列席的几位男士,杨筱光有些为难,但不想拂好友的好意,于是客客气气地同大伙儿交流了一番。
何之轩不知是何时走到杨筱光身边的,杨筱光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领导”。
何之轩说:“老陈的意思还是让你跟‘孔雀’的广告。”
杨筱光不禁抱拳:“何领导,我晓得你也有一颗八卦的内心。”
何之轩淡淡地笑了笑。
杨筱光不是不感激众人对她的关心,有一干这样的朋友,至少代表她做人不太失败。
可是—她的脸色黯了黯。
何之轩提醒:“去厕所补个妆吧。”
杨筱光在厕所里补妆补了很久。
眼睛果真是红的,怕除了何之轩,其他朋友们也都看出来了。自己果真糟糕,总是不够自持、不够成熟。
她出来的时候,有驻场的意大利歌手开始演唱,缠绵的歌曲,像夜里盛开的晚香玉,能攻击到人们的心底。
杨筱光静静靠在角落的一边,不再同陌生人应酬。
方竹同林暖暖是远远地看到了她,但她们没有走过来。
杨筱光用手机上了QQ,现在的科技真是高明,任何时刻,你都不用担心寂寞,总有办法让你找到令你不寂寞的方式。
light就在线上,她发了一个笑脸给light:“小孩儿要拍新广告。”
light没有立刻回答。
杨筱光顾自己说:“这次的广告还会拿去香港播,这样估计能迷倒大票香港粉丝。”
light仍然没有回答。
杨筱光忍不住了:“你不在?”
light终于回答了:“买了个风车。”
“有何倒霉事?要买风车转运?”
“有事,下了。”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
杨筱光有些错愕。
方竹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杨筱光身边:“阿光,如果你还是想着他的话,就别给自己心理设置障碍了。”
杨筱光茫茫然地望向好友。
方竹的表情是诚挚的,眼神是心疼的。这位相交多年的朋友这样说:“作为朋友,在你的感情上的事情使劲儿,都是隔靴搔痒的,这也包括了你爸妈。阿光,你这么随和豁达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烦恼,这一直是我很羡慕的。但是你又是过分执著的一个人,你一直没有男朋友,我就在想未必是你没在找,而是你要找的是那个能在你心上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你知道莫北很优秀,但是你不爱他就是不爱,你还是诚实地选择了那个人,不是吗?但是呢,你又太善良了,你爸妈、他的爸妈、生活的压力,其实你还是怕他承受不住,是吧?你就是这样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想完东边的想西边,你从没有纯粹考虑过爱情本身,你还有多少时光可以荒废?就算爱到最后没有结果,也总比在爱面前裹足不前好。
“阿光,我自认比你勇敢,不顾后果地去追求我想要的。爱的确会让人充满勇气又会极端懦弱。有时候,真的需要时间来过滤一些杂念。我那次去何之轩的家乡,听说离他家三十公里的坝上草原只有一所小学,那里有两百多个孩子。小学造在离小镇稍近的地方,坝上的孩子要念书,就要踩着自行车,走蜿蜒的山路。山路旁边就是悬崖,孩子们等于冒着生命危险每天去上学。何之轩的亲生母亲曾经在那里教书,是那里唯一一个城里来的语文老师。而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想象不到别人的艰难,以为自己是最困难的,但我们都错了。如果我花一点时间去和他沟通,我早就能知道这些,不是吗?我就可以理解他的后母。但是这些理解放在早几年的时候,我是想不通的。
“我是希望你能走出来,就算找个你不爱的,至少找个不算差的,照你的性格也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可是就在刚才,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知道我错了。阿光,你一直想着他,虽然你和他正式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是你是爱他的。那么其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想和他过一辈子。”
方竹的一席话讲得很长,她的声音和缓,语气温柔,可是却像拿了一把锥子,不断锥着她的头顶心。她摇摇头:“你们到底是我的朋友,把我想得太好了。”
方竹点点头:“我们到底是你的朋友,没有错。若是早两年,我就算想通了这一点也绝对不敢同你讲出这些话。因为我能知道你和他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我不能预计我鼓励你放手一搏之后,会不会让你的生活就此一团糟。你知道我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可是两年过去了,我站在你的立场市侩一点地想,这个人是有能力解决你们的障碍的。”
杨筱光闭了闭眼睛,喃喃:“这样才更让我觉得自己可鄙无比。”
“这都是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才会矛盾。”
杨筱光问:“我是不是个糟糕的人?”
“不是。”莫北不知何时走过来,笑着对杨筱光说,“你在最合适的时候拒绝了我,帮我解决了多少尴尬?”他转头又同方竹讲,“我看这场合是真不适合杨筱光,你还是放她早点回去吧。”
杨筱光笑得欢畅起来,说,“那么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方竹同莫北目送她出去,有男士过来问:“有趣的妹妹走了?”
“她在蜜运中。”莫北答。
“那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莫北转头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方竹也将手交到何之轩的手里。
今夜才开始。
杨筱光走出“CEE CLUB”,一回头,看见那高高的霓虹招牌五彩缤纷,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把前途照亮。
她轻快地回到家中,家里也灯火通明,有亲戚来探望杨爸杨妈。
“现在职位做得很高,薪水也高,对男方的要求就更高了。还能怎么找?”杨妈看见杨筱光推门进来,闭上了口。
杨筱光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同大家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很累,她靠在床头,就想入睡。有人推门进来,是杨爸。
“别老一直加班,注意身体,你不能这样一直过下去。”
杨筱光坐起来,靠在父亲的肩头。
“老爸,我歇会儿就好。”
杨爸在她的床头坐了好一会儿,说:“阿光,你妈妈拜托你的朋友方竹和林暖暖帮你留心,她做这些都是担心你!”
杨筱光把头埋在父亲的肩窝里,想了想,说:“爸爸,我从念书开始,你们虽然给了我很多自由和呵护,但是我从上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是你们叫我考哪里我就考哪里,大学毕业回上海,你们要我找什么样的单位我就找什么样的单位。当然,你们给我指示,也给了我选择的空间,在这个过程里你们没有逼我做过我不愿意做的选择。而是我的能力和我的爱好和你们的预期恰好是在同一个方向。”
杨爸叹了口气。
杨筱光又想了想,才继续道:“工作以后,你们一直要我找男朋友,其实我自己也想找的。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人。什么叫合适的人呢?爸爸,不是你希望的才高八斗学历好,也不是妈妈希望的本城户口工作稳定。合适的人,真的是我感觉合适的,那才是合适的人。
“我知道我的选择让你们很失望,我感觉合适的这个人,不是你们所期望的那个。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我的选择和你们的标准不一样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我遇到潘以伦以后,经历了那些事情,经过了这两年,我越来越明白,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才高八斗,没有好学历,他是单亲家庭,妈妈还生了很严重的病,他虽然有本地户口,但是工作前途未卜,他年纪比我小,他还进过少教所,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杨筱光的一席话讲得很长,这是她在这两年头一次对父亲讲了这么长的话,讲完以后忽而豁然开朗,但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落下来。
杨爸拍着她的背,摇了摇头:“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啊!我们是护犊心切,怕你们行差踏错,怕你们受苦受难,殊不知到头来是管过了头。你是乖孩子,很善良,从小到大从没让我们操心过,是爸爸妈妈让你为难了。”
杨筱光拥抱着父亲,看见了他的白发,一年多过一年。
她的父母,如此爱她,她背负着这样的爱,是至大的幸运和幸福,故此才不愿、不忍去忤逆。是她令双亲忧心的,是她不孝顺。
她知道自己一生一世都不能卸载这份爱。
但是,今天父亲给了她这样的怀抱,让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是一阵春风吹散了她心头长久的抑郁。她闭上双眼,在父亲的肩头安心地入睡。
二十八 我希望你们幸福
那日之后,潘以伦并没有再进一步同杨筱光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