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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进了他的裤子口袋,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我冲着肖哲大喊:“我叫你走!”肖哲可能也觉出不妙,他喘着粗气,终于低头转身,带着仿佛哮喘一般沉重的呼吸夺门而去。
我转身再看毒药,他刚才还闪着可怕凶光的眼睛好似忽然收敛进去许多光芒,但仍然深不可测,像随时可能长出翅膀的鹰怪,要啄掉我的眼睛。我承认自己恐惧,所以在他对我招招手说“过来”的时候,我没有顺着肖哲的步伐逃走,反而乖乖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片死寂的面馆里传来他一个人的吆喝:“老板,再来一碗面,多放点香菜。碎的碗我赔。”
“对不起。”我低声说。
“坐下,把面吃完。”他命令我。
我很快很快地吃完了另外一碗温吞的放了很多辣椒依然淡而无味的面。我忍了很久才把眼泪忍进去。一方面是不想在他面前流一滴泪,另一方面,我不知道我的哭会让他误解什么。总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狠命压抑自己的眼泪和内心的害怕,直到吃光一碗面才敢抬起眼看他。
他当着我的面解开了他的衬衣,脱掉,露出整个上身。
我迅速低下头,仍然可用余光看到他腹部一快大碗般的红肿。我努力许久,终于问:“要不,我去替你买点药?”
他就着新端上来的面大口大口的吃,只听见他的咀嚼声,听不见对我的回应。
我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趁此赶快溜掉,他忽然发话:“这家面条真的很好吃,要不是你今天又救了我,我才舍不得请你来这里吃面呢。等我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我想说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但我不敢。至此我才发现我真的很怕他。是真的怕,或许,我必须承认,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就连小时候,小叔替我灌下那碗毒药时,我的恐惧也不胜此刻。
但我想不通我真正怕的是什么,就像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请我来吃这碗面,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吃碗面到底代表着什么,如果我现在像他这样被别人泼了一身的面汤,我肯定是在第一时间冲回家先把衣服换掉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而他反而如此津津有味地在享受他的面条,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最后,我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他的精神,有很大很大的问题。而这个很怕他的我,似乎比他的问题,更加严重。
晚自修时的天中,就像一片深深的寂寞的海洋。
面对我面前紧闭的铁栅栏,我不知道是该敲门还是叫人。说来好笑,对于从不迟到的我来说,这是一个难题。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几分钟的路程,他执意要送我回校。我已经学会不在他的面前说“不”,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好在他并不与我并肩,我们只是一前一后的走,他的脚步声若有若无,我心里的不安却积得越来越厚,无从排遣。
我不知道我在校门口到底怔忡了多少秒,直到他走上前,双手把住铁栅栏,整扇门摇得咣里咣当震天作响。“明天见。”那个矮个子门卫从传达室走出来的一瞬间,他在我耳边留下这句话,迅速离去。
明天见?!
我发誓,当我这次走进天中的校门,一直到期末考试后放假回家,我绝不会再踏出来半步,见他个鬼!
门卫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我一小句什么,我没听清。我进了校门就低下头走得飞快,直到前面直挺挺走过来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肖哲。
他伸出他的手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像拖一根拖把一样,自顾自的拖着我往前走,一直把我拖到教学楼的墙角边。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只能姑且忍受着胳膊的剧痛,由得他这样做。他仍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难道从面馆飞奔回学校需要万米长跑的体力?可时间已过去这么久,我想他主要还是因为心里气愤才会如此的吧。
他不说话不看我,而是双手叉腰,张大嘴看着天,好像株等雨水的麦子。
我说:“有话就说吧,拉拉扯扯被巡查老师看到不太好。”
他不屑的摆过头,就差丢过来一个“哼”字。
我抬脚就走。他反应倒快,伸出胳膊狠狠的在我面前挡一道:“你站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我只能站住,望着他。
下部 少年11
“马卓同学,回头是岸。”他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月光打在他的额角上,似乎还闪着光,不知是不是汗珠。
难道在我没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此处等我兼排练?
回头是岸。呵呵,多精辟的一个词。既不得罪我,又教育了我。
或许我应该告诉他,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帮他要回本就属于他的他最珍惜的某样东西。但最后,我还是没有说。
我实在是讨厌解释。
讨厌自己向别人解释,更讨厌别人向自己解释。
我轻轻推开他横伸出的那只胳膊,一言不发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当然是紧跟着我走,身后传来他急促的声音:“你再也不要跟那种人混在一起,不然……”
我转过身,问:“不然什么?”
“不然,告诉你爸妈。告诉爽老师,告诉很多很多人。别说你不怕,其实你很怕。”他这次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漏了每一句重要的话。
我真想对他说,我没爸也没妈。但奇怪的是,他说话时的表情却让我对眼前的这个男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然,告诉你爸妈。”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这撒娇般的威胁,不慑人,反而让我有种莫名窝心的感觉。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一片好心。像毒药那样的人,确实应该是躲得越远越好的。想到这一点,我收起我的黑脸,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地对他说:“那以后你最好也别惹他。”
说完,我转身跨上了教学楼的台阶。等我从快要迈上二楼的时候,我又听到底楼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不怕他!”
我的天。
我坐下来两分钟后,他也跟着进来了。仍然是低着头,保持他惯有的妄想数清地面细菌的眼神。我又心虚的探头看看周围,发现没人在注意我们。教室里仍充斥着哗哗哗的翻书声,居然没有人发现我消失了又回来。看来我真是多虑了,天中的学生大都是这样,不喜欢管别人是非,至少是看上去不喜欢。只是我刚坐下,颜舒舒就用笔尖点点我的英语书封面,伸长脖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用半审讯的语气问我说:“疯哪里去了?”
哦,我忘记了还有一个她。
“伤风,出去看病。”我轻描淡写的撒谎。
她又附到我耳边:“他缠你了?”
“你们的眼神看上去不要太有故事啊。”
“他表白了?你接受了?”
……
八卦能力绝对是天生的,否则全教室怎么会只有颜舒舒注意到我们身上相似的气味。我用眼神制止她别乱讲,她却笑得花枝乱颤,再写下一张纸条递给我,上面有一行字:“香水好闻吗?”
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指指肖哲的后背,再指指我,在纸条下面继续写:“我专门替你选的。香奈儿五号,卖给他便宜的呢。”
我发誓我没收到什么香奈儿五号六号,就算真的有人送我,我也是绝对不会要的,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呢?
晚自习时,肖哲一直没转身,也没有照例的每日一题,更加没有什么香水五号。整个晚上的时间,我都埋头思考一张简单至极的英语试卷,直到眼睛发痛,一抬头,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我迅速丢掉手中的笔,心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狂跳,心里浮现的却是一双眼睛。
是那个叫夏花的女孩。
我的思绪不能自控地胡乱游移,她和她是如此相似,不知道阿南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真的是太累了,一路胡思乱想跌跌撞撞走回宿舍,脸也没洗就直接栽倒在床上了。空虚好像个小精灵,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鼓动你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理智和现实里最最不可能发生最最荒唐的事情。
比如,想那个叫毒药的人,此刻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被烫过的地方,会不会完全没有问题?他会不会找肖哲复仇?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谁会占上风呢?噢噢噢,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该如何才可以停止?我用薄棉被捂住心,燥热感阵阵袭来。忽然间,我想起了什么,赶紧找到我放在床头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来。那是于安朵的信,天啦,我又忘记把它交给他了,我想起于安朵说的“十点”的约会,到处找我的手表,颜舒舒贴着面膜问我说:“你怎么了,马卓?”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