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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天。
生硬的笔画,却勾出真诚的线条。
他把书推到苏芦跟前,指着那三个中文字:“这是我的名字,林夏天,很好记的!”
苏芦忽然发觉这个夏天特别的热,她的脸颊在发烫,一手热汗。
林夏天没听到苏芦的声响,又用笔头指了指自己的名字:“我叫林夏天,你记住了吗?”声音提高了一些,生怕她听不着。
台上的班主任清咳了两声,而前面的同学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苏芦觉得自己的耳根也烫起来,忙应道:“记……记住了。”
林夏天满意地笑了,这才把笔放回苏芦手上。
那年六月,苏芦记住了一个叫林夏天的男孩,还有他脸上的阳光。
“你的名字是不是芦苇的意思?”
“你喜欢芦苇吗?”
“你见过芦苇花吗?”
“在美国每一个湿地公园都能够看到成片成片的芦苇花!”
“芦苇花很美!”
“……跟你一样美……”
“芦苇杆也很有用途,可以用来点烟!”
“哟,这不是芦苇杆?”
“你为什么把它夹在课本里?”
“你的芦苇杆为什么有香味!”
……
六月,晴空万里,夏天聒噪而明亮。
苏芦在那年第一次认识,有一种心情叫做美好。
突兀的铃声一下子把苏芦从回忆里拉回来。
苏芦定了定心神。又到了六月,思绪总会不由自主飘回从前。朝身边的同学歉意地点点头,苏芦快步走出室外接电话。
“妈。”
“苏芦,快出来校门,黄司机在那里等你。”
“妈,什么事?还有一个同学就到我答辩了。”
“还管那些干什么!今天何行长好不容易答应你爸吃顿饭,你赶紧陪你爸去!”
“妈!放弃答辩我怎么毕业?!”
“你这孩子脑筋怎么就这么不灵活,你爸的公司能不能撑下去就看何行长批不批这笔贷款。如果你爸的公司倒下,你连饭都吃不上还读什么书!”
“二姐三姐她们不能去吗?”
“你不是不知道她俩都不喜欢何行长,总嫌人家老。孩子,你听话点,今天就去一趟。”
苏芦对着墙壁攥紧了拳头。
为了贷款就让她去当交际花?
为了公司就没收她飞翔的梦想?
为了利益……把她双手送给别人家也可以?!
甚至……把她推给一个将近七十岁的男人?!
苏芦只想质问妈妈一句,到底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但是这个问句留在她心底二十四年,一直锁在原地。
“好。”
挂上电话,苏芦把眼眶里的泪意逼回去,狠了心把早背得滚瓜烂熟的答辩资料对半一撕,同时撕碎了心底的梦想。
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学楼。
苏芦,已经习惯不被珍惜的日子。
芦苇再盛放,也只是不值一文的野草而已。
何行长是港资银行的责任人,年近七十,无妻儿。第一次见到苏芦是在一个野外宴会上,那年的苏芦十八岁。青春如花的年纪,却浅淡温顺地盛开着。他很满意这个女孩子。
苏芦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只剩下何行长一人,父亲的座位空了。杯中的酒是满的,盘中的晚餐还在,只是父亲已走。
何行长解释:“你父亲临时有事先离开,他托我饭后送你回家。来,过来这里坐。”何行长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苏芦心下一惊,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谁能帮助自己,翻着脑袋里的通讯录,发现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何行长起身走到苏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们聊聊。”
苏芦只感到全身僵硬。
何行长被苏芦紧张的神情逗笑了:“瞧你,我说了不用怕。今后的日子,你总要习惯我。”
苏芦顿时明白何行长的意思。
何行长牵起苏芦的手:“手怎么这样冰?你这个年纪不应该这种体温,我看以后得好好调理你的身体。来坐好,我们谈谈你的生活习惯。”
苏芦猛的缩回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显然惹得何行长不悦了:“苏芦,请你想清楚,你每个行为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说完,再次牵起苏芦的手。
这次苏芦不敢挣扎了,她无助地跟着何行长坐下。
何行长缓了缓神色,开门见山道:“你父亲已经同我谈妥了,你嫁给我,我即日拨给他两千万的贷款。”
寒冷,彻头彻尾地袭来。苏芦呆愣地接收着这个消息。
“其实你父亲的公司还是有希望的,管理和营运上没有问题,只可惜最近金融市场出现危机,你父亲的公司资金链出现状况。他急需一笔缓解资金,我可以提供这笔资金。但是我不可能无条件帮助你父亲,我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陪伴。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苏芦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她点了点头。
何行长重现笑容,他很满意苏芦淡定下来的速度。何行长拍着苏芦的手背,柔软的触感掀起了他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激情感觉:“聪明的孩子,嫁给我,你自然衣食无忧。而且,据我的推测,下半年将会有一轮新的金融风暴,如果没有我的支持,你父亲的公司只怕撑不下去。”
“我知道你喜欢在学校读书,没关系,嫁给我之后你可以继续读下去。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你喜欢读到哪种程度我都可以支持你。”
“如果你喜欢旅行,多见识一下世界,那也不是问题。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自由,我赞成。我也差不多该退休好好歇歇了,我们俩可以走遍你喜欢的国家。”
此时的苏芦已经回复平静,她懂何行长话里每一个字的意思,她也懂自己的角色。一切的一切,她一直都懂。苏芦没有从何行长满是皱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说:“何行长,谢谢您的关照。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吗?”
何行长满心欢喜,他知道苏芦这样说了,那事情大概就定下八九成。苏芦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处理自己的少女情怀而已。“我可以给时间你考虑,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浪费太多时间犹豫。别让我等太久,谁也不知道新一轮的金融风暴什么时候到达。”
苏芦点了一下头。
晚餐继续进行下去。红酒,美食,烛光,暧昧的话题……苏芦平静地接受着这些。
晚餐结束后,苏芦拒绝了何行长送她回家的好意,礼貌道别,然后平静地走出酒店招了出租车。
报地址的时候,她顿了好几秒。
家,在哪?
她真的有家吗?
直到司机转过头来又问了她一次去哪里,苏芦才淡淡说道,随便逛一下。
司机望了这位乘客一眼,她不像喝醉的人,只是脸上满是倦色。想了想,确定她不是会赖账的人,于是便踩了油门按要求随意逛着这个城市。
苏芦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或者嫁给何行长也是好的……
她好像撑不下去了……
生活在苏家这二十四年,她每一天都活得很累。
夏天说:苏芦,是你?!
苏父是六十年代实业家苏东才,与当时的政委女儿结婚,育有一子。靠着原配夫人的人际关系以及自己的经商头脑,苏东才的业务一度做得很大,资产暴涨,成功打进国内富豪榜。辉煌的时候看上了身边的秘书,暧昧,继而发生关系。女秘书最后诞下两个女儿。原配被气病,几年后病疾而终。女秘书成功进入苏家门,但是苏东才始终没有许给女秘书名分。女秘书吵,闹,无果。于是某一个下午,佣人在房间里发现女秘书服毒的尸体。后来,苏东才看中了家中一个女佣,两人在激情之夜有了一子一女。不过依旧是没有给女佣任何名分。
那女佣就是苏芦的母亲。一个靠依附苏东才而活的懦弱女人。
至此,苏家一共五个儿女。
苏东才最爱第一个儿子,如珠如宝。他不喜欢女儿,但是由于对女秘书的歉疚,所以对那两个她产下的女儿也算是疼爱有加。而苏芦的亲生哥哥,总归是个男丁,苏东才空闲的时候会关照几下。
剩下的是苏芦。
苏东才不闻不问,甚至在近一年市道不太好的情况下领着苏芦在应酬场合频繁出入。对苏东才而言,苏芦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工具。
苏母的心思全系在苏父和儿子身上,自然也无暇顾及苏芦。
而所谓的兄弟姐妹,因为不同母亲的原因,彼此总是针锋相对。苏芦没有争的心,却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尤其是苏芦的两个姐姐,总背地里有事无事抓着苏芦欺负一番。
苏芦无力地闭上眼,二十四年来她一直想从苏家解脱出来。
但是在苏芦的内心,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血肉之恩观念。苏芦不愿意欠苏家一分一毫。由苏家赋予的这条命,她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