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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冷,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碎碎的雪花,一片片像烟一样轻,似玉一样纯,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落在她的眉尖,很快就融化成了水滴。
她搓搓手,拉起衣服的帽子,将头遮盖的很是严实。这两年,不论何时,出现在热闹的人群中,她总是情不自禁的缩起脑袋,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恨不得能有隐身术。
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从远处驶来。
他驾驶平稳,停车的动作娴熟,车轮摆的很正,往往注意细节的人通常都严于律己,他尤其是。他一下车就看见餐厅门口独自等待的她。
“我预定好了,20桌,你先进去,我去买个东西马上过来。”他对杜依依找了个借口。
在电话中,他让她在餐厅吃过午饭后等会儿。他是想应付过杜依依后,载她一同回去,却没想到她这样傻傻站在门外。
下雪天,呼出去哈气像浓雾一般,如他这般耐寒都觉得有些瑟缩,她,是存心和自己做对吗?
杜依依看到门口的女孩极眼熟,想起来是餐厅的那个颇能说到一处的收银员,笑着转过来说:“我碰到个认识的人,去说两句话。在门口等你一起进去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杜依依朝前走去,目标正是安乐。
“好巧,最近几天都没看见你,你不在学校工作了吗?”杜依依随口问道。
安小草早在看到车内走下熟悉的女孩时就有点微怔,不过很快在问话中反应过来,点点头,“家里出点事情,所以暂时没过去。”
“难怪。”杜依依有点惋惜,“你在等人吗?外面怪冷的,为什么不进去大厅等呢?”
小草看了眼大步走近的陈墨,不知道作何解答,连忙摆摆手说:“我没有等人。正准备走呢。”
察言观色是社会教给她的最基本的功课,她一下就联想到杜依依曾经对她说有个喜欢的男生,而陈墨看起来,倒是极符合。她说谎越来越厉害,当着他的面,眼睛都没有眨。
看来要先回医院,等下再给他打电话了。她虽然猜不透他的心事,但这样做应该没有错。然而正待说再见,身边一个声音□来。
“既然都认识,就一起吃个饭吧。”陈墨面带微笑,冷漠的表情被冲淡很多。
杜依依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她单独和陈墨相处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但仍然礼貌的问道:“你吃过饭了吗?”言下之意很明显,要的不过是个知趣离开的“吃过了,不麻烦了”。
可是她并没有注意陈墨看着女孩的眼神,安小草被这两个人皆带着强势主观意愿的话弄得左右为难。
最终,她还是微笑着颔首道:“那就谢谢了。”毕竟,她和陈墨,决定了从属关系,就如同老板和员工。
杜依依的脸垮了下,心里想着,这丫头还真是没有眼力架啊,听不出客气的寒暄吗?太实在了。
这顿饭吃的很尴尬,只有陈墨悠然自得,从她们片刻的交流中,很快便摸清楚两人相识的经过,除了觉得有点奇妙外,并无太多感觉。
这个世界是大的,大到一生可能和三千万人擦肩而过,但无疑世界也是小的,所以总有人频频交错。
吃饭后他借口下午有事情要办,不能陪杜依依去看电影,安小草看着他睁眼说瞎话,骗着喜欢他的女孩,脸上没有一丝的愧疚。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了季天雷,同样是欺骗,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果然,她不是好人,他也不是,所以才会在一起吗?说着骗人的谎言,她能看清楚自己,却看不懂他。
习惯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整个晚上,连绵不绝的白色帷幕,覆盖了漆黑的夜。
天气预报的不过是小雪,却并不准确。自下午开始,雪花便密集的织成一面白网,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夹着西北风,呼呼地打在窗户上,或者只是房间太过寂静,越发显得风声可怖。
午饭后,陈墨只送她到公寓楼下,给了她一张电梯磁卡,一部手机。没有什么嘱咐,只说有事情要处理,会再打电话给她,便驾车离去。
安小草并没怎么在意,她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行踪。只是郁闷没有事情,却像困兽一样驻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的密码是手机的后六位,安小草留意过他的车牌号码,也是同样的数字,只是少了月份的补零,看起来都是他的生日,大张旗鼓的宣示天下,生怕别人记不住似地,居然能够安心的使用。
房间很温暖,她脱掉厚重的外套,摸摸浅蓝色的沙发,手感异常柔软。她安静的坐下来,并没有四处张望。
掏出陈墨给的手机摆在茶几上,香槟色的外壳简洁美观,屏幕包裹着一圈黑色的边框,反射出吸顶灯的影像,扭曲变形。
这三天对安小草而言,很累。
她经历过很多疲惫的时刻,每次都觉得熬不下去,每次又都挺了过来。她原以为陈墨叫她过来,不过是为了索取,没想到他却把自己孤零零的丢在家里。
她不会以为他是好心的让她来休息的,但抑制不住的倦意涌上,没有别人存在的空间,没有心跳仪的波动,没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渐渐闭上眼睛,歪歪的倚在沙发靠垫上,伴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没多久就进入黑甜梦乡。
*** *** ***
陈墨下午确实有事情,这点倒不是信口开河。
几天前和孟行打赌赢得彩头,还等着他去签订协议。八百多平米的整层写字楼,三年的租约,30%的让利最少也在六十万,他不是平白要占朋友的便宜,假以时日,这些他都会还回去。
他知道,即便没有这样的赌约,只要他开口,孟行也会竭尽全力帮他。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无疑,他继承了父亲良好的商业头脑,眼光独到而精准,看中的项目估算下来,经营得当,日后的回报是不可限量的。
这年头连骗子都懂得讲排场的重要性,想要赢得信赖,外在是很关键的。
租赁写字楼只是开端,往后的路还漫长。如同下棋般,布局要高瞻远瞩,进退要游刃有余,但只要落子便要无悔。
签定租赁协议,付首期款,拿到平面布局图,他马不停蹄的忙碌完一切,夜已深。
“老大,我忍很久了,你总要和我解释下到底准备干什么吧?”CBD世纪星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孟行转着车钥匙,口气有些不满的看着陈墨。
“明天我们找个地方聚聚,我再详细给你说。今天太晚了,我回去还有事情。”陈墨心情不错,面带微笑。
“你那破公寓单身一个人,有毛事情啊,走,找个酒吧喝酒去!”孟行按下遥控,前灯闪烁了下,车锁“滴”的一声打开。
陈墨皱皱眉:“最近听说你天天在夜场玩闹,再喝下去小心酒精中毒。”
孟行开车门的动作迟缓了下,扭头倒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吃喝玩乐然后等死,多潇洒,无数人求都求不得,不好吗?”
“小五,还不至于那么糟,相信我。”陈墨并不擅长宽慰人,走上前拍拍孟行的肩膀。
孟行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习惯就好。”
习惯是可怕的,所有的生物都具备这样的特性。玻璃杯中的跳蚤盖上盖子,当它无数次的挣扎跳跃,都无法逃脱的时候,时日久了,即使阻隔的盖子拿掉,它也会视而不见的放弃挣扎。
孟行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悲哀的跳蚤。
陈墨摇摇头,现在什么安慰和劝解都是虚的,等他有能力摆脱现状的时候,他也会拉着孟行,走出习惯的桎梏。
“真的不去喝一杯?”孟行勾勾食指,何以解忧,唯有美酒,一醉解千愁。
陈墨拽住他那根不安分的指头,轻轻一掰,孟行立刻疼得嗷嗷叫,“老大,不带这么狠的,你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吗?”
“我家里有女人等着,你要喝酒就打车回,酒驾关进去可别找我托关系,最近严打很厉害。”陈墨顺手没收了他的车钥匙。
关小黑屋事小,出车祸事大。统共就这么几个屈指可数能让他挂心的人,不想以后清明到了还要费心准备香火。
孟行还不知道陈墨和安小草短短时间内发生的纠葛,全当他推委开玩笑,“切”了一声,挥挥手道别。
*** *** ***
雪在路灯下肆无忌惮的飘舞,落在地上照出来橙黄色,但远光灯打过去,又恢复了洁白。
陈墨按下车窗,寒风灌进来,空气倒是分外清新。单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摊开伸到车窗外,握住几片雪花,在掌心化成了水,冰凉。
越是纯洁的越留不住,他心里不知为何起了这样莫名的念头。
关上车窗,打开雨刷,寂寞的路上一盏盏路灯飞快的后退,劈开黑暗的道路,似乎永远开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