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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阡墨1314
楔子
这是2009年的夏天,漫漫云层之上,是从天堂而来的七彩霞光。
我听见耳边有巨大的轰鸣声,如潮水般涌入耳膜,震得人想吐。恍然中,有人用手拍我的脸,说着:“阿萱,快醒醒,飞机快降落了。”
我睁开眼,隔着机窗玻璃,看见被灰色的天空笼罩的长沙。
记忆中的长沙里有拥挤的住宅房,玉兰树下支起的麻将桌,熏死人的臭豆腐,嚼着槟榔的方脸哥哥,娇小漂亮的妹坨在公交车上大声说着粗犷的长沙话,还有难看得要死的校服,多雨的夏天,还有……我爱过的顾若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手指神经质地抖着,连脚步都有点迟疑。
落凡将外衣披在我的肩上,握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伯母给我发信息说长沙大暴雨,大夏天的竟然这么冷。”
“过两天别抱怨热就行。”
“不管了,反正你要带着我出门转转,你中暑我会把你扛回家的。”
“只要不是你中暑,我把你扛回家就行了。”
落凡揪着我的发尾,老鹰抓小鸡的架势拉着我取了行李直接奔到出机口。父亲和阿姨在出口等着,不过是四年没见,凭空却多了几分羞涩感。还好落凡自来熟,迎上去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嘴巴也甜得像抹了蜜:“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何落凡。”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那对脱线的爹妈看亲儿子似的对他又握手又拍肩的嘘寒问暖。终于轮到我的时候,也只是瘦了胖了之类的谨慎的言语。
是的,太谨慎了,谨慎到让我如坠冰窟。
也许是落凡在国际长途里报告得太多了,这个间谍让我在英国的生活没有半点隐私可言。不过却成功的笼络了母亲的心,让他们很是满意,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让我觉得难受。
这种眼神原本是应该给另一个人的。
我有气无力的靠着车背,晕机得厉害,接着又晕车,恍恍惚惚的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像是刻意要洗掉什么似的。眼泪,爱情,还有记忆,冲刷得那么刻意。
是的,太刻意了,刻意到让我无力还击。
父母在跟落凡说什么订婚的时候,我都听不见了,仿佛我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那么它在哪里呢?
我放弃了去倾听,闭上眼睛,假装我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车,耳边有落凡的声音“不要叫她了,我抱她上去吧”。我安稳的靠在落凡的怀里,我很清醒的知道这是落凡的怀抱,清醒的知道他脱掉我的外衣将我塞进棉被里,将空调的温度调好,亲了亲我的额头,又关门出去。接着门外就是他们的笑声。我很清醒。
是的,太清醒了,清醒到让我喘不过气。
我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听见手机响,屏幕是显示的名字是“莜莜宝贝”。
“姐姐,你到家了吗?”莜莜已经十六岁了,变声期已过,是副性感的小低音炮。
“嗯,刚到,我晚上去妈妈那边,吃过晚饭姐带你去打电玩。”
“姐,你最爱你了!”莜莜兴奋的大叫一声,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不过,姐姐,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什么事?”
“我闯祸了,我跟同学闹着玩,不小心把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撞下去了,老刘让我叫家长!”
“……你力气真大。”我无语。
“高一六班,拜托姐姐你下午过来啦!”
“行,等着,看姐摆平那老家伙。”
“姐,我最爱你了,我爱死你了!”莜莜拍完最后一遍马屁才安心的挂了电话。这种马屁还挺受用。宝贝弟弟的话就是圣旨。我立刻起床吃了点午饭,外面还在下大雨,我无视落凡哀怨的眼神,开着父亲的小别克去莜莜的学校。
我的高中时期就是在这个学校度过的,那时学校还没有初中部,也没有新教学楼。学校的大门换成了南门,一进门就是崭新的初中部教学楼。高中部还北面,教学楼有点破旧,却沉淀的岁月的痕迹,有两排高大威武的泡桐树相伴。
泡桐树长得更高了,我仿佛能看见那个身材修长俊秀的少年坐在树下,我爬上墙头折下一支白色泡桐花跟他求婚,我说,让我给你幸福吧,他黑色的温润的眼睛盈满泪水。
我与他的故事,已经像一滴落在纸上的红墨水,抹去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暧昧的痕迹。那种叫记忆的东西支撑着我,也凌迟着我,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转过头,看见那个少年的渐渐走近了,秀美的轮廓,微笑的唇角,还有温润无害的食草动物的眼神。
“啊……”我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堵得我喘不过气。
“姐姐!”那个身形扑上来拥抱住我,这下我清醒过来了,是莜莜,“姐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初中部在南边。”
“我有东西丢在这里了。”我紧紧的抱住这个与我身高相同的孩子,就像是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莜莜,怎么办,我找不到了。”
“姐……”莜莜突然说,“你是在找若薰哥哥吗?”
我心里一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那些谨慎,刻意和清醒被莜莜的一句话打破了。
顾若薰,你在哪里呢,亲吻谁的嘴唇,抱着谁的身体,睡着谁的床,跟谁说着情话,对谁许诺着未来?
顾若薰,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退到1998年的夏天,我们都还是十七岁,你、我还有夏珏,赵寻,我们四个还是很好的朋友。
而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幸福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书上说,
我与灾星相遇的前一天,北京下了整晚的暴雨。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天然的安眠曲,整个宿舍的人都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早上听见李默然见鬼一样高分贝的叫声:“啊!我的联想!”
我迷迷糊糊从上铺伸出头来,看见满地都是水,整个身子凉了半截。四个人都丢三落四的,下那么大雨,连窗户都没关。杨帆和蓝冰的机箱都用泡沫垫高了,幸免于难。李默然悲伤了一会儿,立刻又幸灾乐祸的转向我:“阿萱,我们俩才是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得好姐妹啊。”
我一脚踹过去,李默然立刻阳光灿烂的去卫生间里拧墩布去了。
蓝冰也跟着凑过来,一脸幸福的表情:“阿萱,这次你的电脑是真该换了!”
“不换,我去修修,说不准凑合着还能用。”一台电脑几千块钱,听着都肝疼。
我知道蓝冰这么愉快是因为上次在游戏里帮战,我们正杀到对方的帮里砍得不亦乐乎。只见黄衣飘飘的仙子正放血放得痛快,突然不动了,被扑上来的一群帮众在半分钟之内迅速砍死。
游戏世界里的提示是:“葬天殿”西护法“美人若薰”体力不支,被“笑傲江湖”的小喽喽“一棵树”一刀砍死,伊人芳魂已去,“葬天殿”全体帮众悲伤过度,防御减半。
当时杨帆因为这件事骂了我半个月,因为女仙血量本来就低,防御减半,她只有被按倒在地,先杀后奸,再杀再奸的份儿。搞得“笑傲江湖”的副帮主无心之尸在传送口守株待兔,还不小心喊到了世界频道:美女,你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卖淫的?
后来杨帆每次刷怪死了,再跑回去,都有人模仿那个无心之尸的口气说:杨飘飘,你又来卖淫了啊?
我抱着机箱去学校的电脑维修部,那里修电脑的大叔都认识我了,呲着大白牙问我:“幸月萱,这次是什么问题?”
“昨天下雨被水泡了。”
“我瞧瞧。”大叔熟练的打开后机箱摆弄一顿,摇摇头,“八成不行了,硬件本身就老化得厉害,又泡水,现在随便买个二手机都比你这好几十倍。”
我立刻忧郁了,抱着机箱准备去校外找个卖破烂的,说不定还能换顿饭钱。
刚下过大雨,天气还是阴沉得厉害,走到校外还能听见隐隐的雷声。学校论坛上推崇的在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收破烂的,老板回购七八成新的书,对学生也很厚道,口碑很好。只是位置太偏僻,不太好找。
我在林立的旧楼中转了半天,正想找个人问问,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有人厮打的声音。我想都没想,把机箱往路边的长椅上一放,就往巷子里跑。
眼前的景象让我头脑一热,一个长得挺白净的男子和两个头发染得估计连他爹妈都分不清的男人厮打在一起。男子明显的处于劣势,嘴角泛着青紫,嘴上还丝毫不肯吃亏,骂着:“想占老子便宜,你们还早了一百年!”
我想一定是他坚贞不屈的表情打动了我,否则我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