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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韬听见酒的年份,不由得眯了眯眼。
裴望琛耸肩,“是,我出生那一年,祖父母在法国酒庄,从朋友处获得,以庆祝我的出生。”
“你怎么舍得打开来给我喝?”叶良韬开玩笑。
裴望琛停了停手,才继续为自己斟酒。
“我不过是找不到其他同好罢了。”
“说得这么可怜?”叶良韬听得发噱,“裴三少难道还缺人相伴?只须登高一呼,应者如云。”
“劳伦斯,你讽刺我。”裴望琛并不生气。
“啊,被你听出来了。”叶良韬也不否认。
“劳伦斯你说,我们认识多久?”裴望琛喝一口酒,问。
“不多不少,三十二年。”
是,自出生已经认识。
在同一间妇幼保健医院出生,只相隔三天,两人母亲在相邻的房间里度过月子,一同抱新生儿在庭院里晒太阳,一起带儿子在儿童区玩耍……一道读书,直至大学。
看,他们熟知对方性格爱好,连彼此几时初吻,几时失恋,又几时失失去童身,都一清二楚。
“啊,三十二年。”裴望琛发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半个甲子已经过去。”
叶良韬好笑得呷了一口酒,“老友你不是打算找我来一边喝酒一边回忆从头罢?”
裴望琛摇头,“不,我找你来,是因为我今天收到一个电话。”
叶良韬挑眉,等他的下文。
“房产经纪打电话过来,龙庭雅苑的别墅……”裴望琛看看老友脸上淡定颜色,“仍然在我的名下。”
叶良韬放下酒杯,“裴三你想说什么?”
“我把别墅给了琅琅的,可是,她没有去办理过户手续。”裴望琛仰头喝干杯中酒,“劳伦斯,琅琅走了。假使房子在她名下,那么,她早晚会得回来。可是,并不。她不会再回来。”
叶良韬太息,“你决意与她离婚的时候,就该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前妻都愿意与前夫纠缠不清的。如果你们之间有个孩子,那么,到底有着血缘的牵绊,做不到彻底断绝往来……”
裴望琛默默替自己注酒。
叶良韬伸手抵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倒下去。
“裴三……”
“怎么?”裴望琛一手拄着腮,一手拿起酒杯,轻轻摇晃。
叶良韬犹豫,要不要对老友说。
“看,连你同我,也已经生疏。”裴望琛做愁苦状。
叶良韬一笑,不,不是生疏,只是再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藏不住一点点心事。
“望琛,前几天,我遇见过温琅。”他终于还是说。
第九章
“卫先生很久不来了。”潘一边将绿豆芽的头尾掐去,一边很怅然地说。
小丁很无所谓地“切”了一声,“他来不来都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好伐?你的口气那么失落做什么?”
“小丁你太不罗曼蒂克了。”潘甩了甩手指尖上的水,偷空觑了一眼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式的温琅,“你看最近,温蒂明显落落寡欢,都不来同我们说笑。”
小丁翻白眼,“这同我罗曼蒂克不罗曼蒂克有什么关系?老板研究新菜色时一贯废寝忘食不苟言笑,等她成功了,自然恢复正常。你少小题大作……”
潘学李小龙摇手指,“不,我以为是因为我们这里是被帅锅遗忘的角落之故。”
小丁蓦然五指萁张,把水珠弹在潘的脑门上,“你才被被帅锅遗忘呢!你们全家都被帅锅遗忘!”
潘闻言做“内牛满面”状。
顿了顿,小丁回头看一眼在流理台前斟酌食材配料的温琅,压低了声音说,“老板的性格,哪里懂得反抗?所以,那种温温暾暾,有什么事发生不能即刻挡在老板跟前以强硬态度对敌的,统统不合格!”
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小丁竖起手指,“规则一,要视老板为生命中的惟一,而其他异性统统是甲乙丙丁;规则二,对老板好,只对老板好,其他异性皆尘土,拍之打之弹之……”
潘叹息,“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小丁你觉悟罢。”
“不晓得刚才是哪一个在那边鸡猫鬼叫,嫌弃我不懂罗曼蒂克的闹……”小丁眼一瞪,“你敢说你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这样滴?”
两个女孩子正拌嘴拌得开心的时候,外间传来敲门声。
那镶在古老实木门上的铜环真是神奇,不过是轻轻叩动,声音便能传得老远,即使身处在后天井里,也总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去开门。”小丁踹了潘坐的小板凳一脚。
“我去告诉老板你欺负职场新人闹!”潘站起身来嘟囔。
“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永远是菜鸟。”小丁得意地扬了扬手。
两人最近厨闲,总是窝在一处看当红美剧海军罪案调查处,有走火入魔之势。
潘踢踢蹋蹋出了后天井,到前头去开门。
“谁?”潘一边拉开门,一边抬头问。
这一抬头,便陷进一双幽深的眼睛里去。
眼睛的主人早已经见惯异性看到他时的刹那失神,只礼貌地欠了欠身,问,“请问温琅可在?”
“呃——温蒂——老板——呃——在后厨……”潘几乎失去语言能力。
“请问后厨怎么走?”眼睛的主人竟微笑了起来。
当年,琅琅第一次见到他时,仿佛也是这样的反应,连话也讲不利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时光流转,他似在这个短发的小女孩儿身上,看见了初时的温琅。
“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后厨?”
潘中了美人计,呆呆点头,“请往这边走。”
男子跟在潘的身后,静静打量周围环境。
一座老石库门房子,透出一股子闲在闹市无人问的幽静,天井里的扶桑花开得正盛,一丛丛地,五颜六色,娇嫩自在。翠绿欲滴的蟹爪兰不在花期,然而绿色肉质的叶片仿佛最好的翡翠,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天井的一角,支着晾衣架子,晒着几件白色围裙,光影落在围裙上,仿佛一场无声电影。
再烦躁的心,走进这座院落里,也宁静下来。
这——是琅琅现在的世界罢?
不用大,不用豪华,可是,足够温和平静。
穿过微微幽暗的过道,走进后天井,迎面已可闻见淡淡香味儿。
小丁坐在天井里摘绿豆芽,掐头去尾,将根根白净豆芽放在专用的沥水淘箩里,听见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小丁抬起头来,“潘,怎么去了这么久?”
听见小丁的声音,站在潘身后的男子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潘不得不稍稍侧了侧身,沐浴在阳光里的小丁眯起眼,才注意到立于潘身后,半明半暗之中,西装笔挺的来客。
等小丁看仔细了,一惯笑嘻嘻的面孔,便一点点冷了下来。
“丁——”潘第一次感觉到,成日同她嬉闹的小丁,竟然用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小丁站起身来,轻轻踢开脚边的小椅子,沾水的手甩了甩,又在围裙上抹了一把,向前两步,挡住在厨房房门同潘和来客之间。
潘只觉浑身寒毛管根根直立,好大的杀气。
潘身侧的男子却不以为意地微笑,“很久不见了,小丁。”
潘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又转头看向冷淡疏离的小丁。
小丁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是很久不见了,裴先生。”
裴望琛笑意深了些,“想不到,你还在温琅身边。”
“这世界上,让人想不到的事,恐怕很多。”小丁瞪了潘一眼,这才微嘲地说。
潘缩了缩脖子,原来老板小丁和大帅锅裴望琛竟然是旧识。那么——那一天,小丁死也不想让她给老板看裴大帅锅的访谈照片——
潘不敢再往深处想,眼下也不是八卦的好时机,她要站对阵营。
潘“嗵嗵嗵”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到小丁身边,加入己方阵营,虽然不晓得老板小丁与裴大帅锅之间有什么纠葛,不过,小丁神色不善,她还是不要捋虎须的好。
小丁朝着潘,自鼻腔里发出一声“算你识相”的冷哼,随即对裴望琛发出逐客令,“对不起,老板现在正忙。”没时间招待客人,所以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裴望琛看不清两人身后那道门里,是否有温琅的身影,只从小丁不善的神色里,猜度温琅此时此刻,正在里间。
“小丁,你知道,即使你此刻拦得住我,也拦不了一生一世,我早晚会见到温琅。”裴望琛难得好脾气,愿意同小丁周旋。
小丁咬了咬嘴唇。
是,他既然找来了,那么,谁还拦得住他?
“你等着,我去问问温蒂。”小丁让步,“潘,你带他到前头去!老板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后厨。”
潘暗暗吐舌,赶紧延了裴望琛朝前天井去。
裴望琛最后看了一眼小丁,以及她身后,那道门内,看不真确的厨房,便默默随潘离开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