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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会抢了她的风头。
中年妇女又转身走进那叠堆积如山的文件里,东翻西找了好一会,然后从里面捣腾出一幅相片,相框的玻璃片上的灰尘多得遮去了照片原本的样貌,她把相框拿去洗手池冲洗,手指胡乱地在上面擦拭掉污垢。
干净的水流在玻璃片上流淌而过,把灰尘冲刷开一道道清凉的流线,隐约地看见照片里是两个女人的模样——
居然是方若绮和叶婷婷的合照。
我走上前,拿起那框相片,听到中年妇女一声惊呼——
“还没洗干净!”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掌上一滩混合着水的黑色污垢,觉得有点恶心,但还是摆了摆手,“一会我自己去洗干净就好。”
相片里的方若绮穿着一身和现在装束差不多的——牛仔裤+T…shirt,脸上不施脂粉,头上裹着一圈的白色纱布,她手里举着写了“一等奖”的奖状,和叶婷婷并肩站着,叶婷婷的笑容很僵硬,两条法令纹定格在脸上,方若绮拿着照片脸上笑得像朵花,配合着她头上的那圈绷带,像个乡村里出来的傻姑娘。
方若绮头上的伤,就是那时候所谓的人流过多导致布景崩塌所受的吧。
叶婷婷,没想到当年在演艺圈里一直红不起来,半隐退做了艺校校长后,面部表情还是那么僵硬,怪不得用尽了关系也坐不稳女主角的位置。
“这是学校的规定,每年获得一等奖的学生都得跟校长合照。”中年妇女解释道。
“这几样东西我可以带走?”我问。
中年妇女想了想,觉得这几样东西是属于学校的,给我带走不大好,但学校都把它们尘封了,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说:“好吧,不过不要告诉别的人。”
“谢谢。”
我拿着东西走出资料室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广场上的学生拿着饭盒赶着投胎似的往饭堂狂奔,而那些开着私家车家底丰厚的,都提着各种名牌包一路潇洒地开往学校的高级餐厅,享受气氛优雅的晚餐,并且对那些平民学生们投去嘲笑和怜悯的目光。
像高高在上的国王藐视自己脚下的民众。
这是最靠近演艺圈的地方,最靠近那些浮华梦想的地方。
平民们梦想着有一天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富人们梦想着演艺圈的奢华可以为他们加冕,成为更上乘更高贵的人群。
平民与富人的思想永远无法相互融合。就好比富人们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出入高级餐厅举止优雅,谈吐得体,用各种礼节提升自己的层次,永远无法理解那些牵着自己男女朋友拿着装有便当的篮筐在草坪上铺上一层报纸,然后啃着三文治也能笑得天崩地裂的平民一样的道理。
这里是金钱堆砌起来的世界,金钱成为他们的阶梯,让他们比普通人要靠近演艺圈的路更近一些、更容易一些。
这里是方若绮生活了将近四年的世界。
其实你比那些普通平民的生活还要来得更艰辛吧。有那样一个复杂的家庭,还惹上了古芊菁和童靖阳。
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我朝车子的方向走去,把文件和相片收进包里,手指却无意间触碰到了相框背后的一块不平坦的地方,如同一个被匿藏已久的开关,等待着人去开启——
指甲在相框背后的木片上迟疑地刮了两下,艰涩的声音流进耳朵,像是有电流从指尖通进心脏,是那种可以电到你,却没有超过人体承受能力范围的电流。
很痒。
很麻。
仿佛有一只顽皮的猫,在你心上举起尖利的指甲,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刮着,得意洋洋地喊——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我拆掉相框,摘下玻璃片——
那张方若绮和叶婷婷合照的背后掉出一张小照片——
以绿树河流为背景,以大地天空为见证。
一对亲密不可分离的恋人。
上面的少女羞涩地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她的脸没有上腮红,却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那个男人的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握住她的肩头,像是怕她会跑掉一般,但他的脸却是不屑地侧到一旁,只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眸略带不羁地看向镜头——
童靖阳的标准表情,永远都是一副上辈子被人刨了祖坟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唇边,却多了一抹与其不符的柔和的微笑。
我把那张照片反过来,原本应该是白色的背面却被写上了两行字,一行字娟秀清丽,一行字张牙舞爪——
——亲爱的,这样就可以永远的和你在一起了。
——唱得不错,方若绮。
我拿着那张照片静静地站在原地,夕阳把我的头发照的血一样红,黯淡的阴影落在那张小而甜蜜的照片上,遮去了一方明亮。
捏着照片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
耳边突然回荡起方若绮唱的那首完美诠释出初恋情感的歌——
原来是因他而作。
我扬起不易察觉的笑容,指尖像是被人抽去了血液,变得冰凉。
左右手分别拿起照片的一角,撕裂的声音传递在空气里,照片上原本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被硬生生地分离开到两个不同的平面里。
照片断开的地方凹凸不平,刺眼的裂痕,永远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我朝垃圾桶处走去,扬手,把照片扔进了里面。
照片里的两个人孤单地躺在混合着菜渣和垃圾的地方。
……
亲爱的,这样就可以永远的和你在一起了。
我朝前走了两步,想起了些什么,犹豫半分,于是又走回到垃圾桶面前,弯腰,把那被撕成两半的照片捡起来,找到方若绮单独的那半张,我竟也没有嫌脏,就这样揣进了口袋里。
裤袋里握住那半张照片的手紧了又紧。
剩余的那半张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里,童靖阳邪魅的笑容定格在那里,他的臂弯里失去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英俊依旧,只是略显孤寂。
我坐进车子里,发动汽车,朝医务室驶去——
方若绮,你想都不要想。和他在一起。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礼物。——方若绮
已经不记得手机多少次举到耳边又叹气放下,播出去不下数十通的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都是冰冷官方的女声——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屏幕上“若绮”这两个字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温宁珊不安地坐在方若绮的房间里,手抓紧了床单,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若绮已经有两天没有回过家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
《战栗天使》片场。
古芊菁和童靖阳相拥在灯光下。
数台摄影机对焦,导演和工作人员一脸凝重的神色。
古芊菁闭起眼睛把嘴唇迎上去,童靖阳面无表情地撇开头避过。像是避过了一把递过来闪着华丽星光的匕首。
“CUT!”
岳行空望着屏幕上的那对男女叹了口气,脸皱得像一个泡糊了的烧饼,一挥手喊了停止,没去斥责童靖阳不按剧本特立独行的演出,也没管古芊菁在童靖阳抛下自己后独自站在背景前一阵青白的脸色,只是拿着卷起的剧本蹒跚地走到一旁。
他今年也五十岁了。为了能赶上电影上映档期,《战栗天使》的拍摄几乎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放我进去!我要去找古芊菁!放开我……!”片场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保全用手拦住一个想往里面闯的女生。
“粉丝到外面去等!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片场!”
“哪来的疯子,赶紧给我滚出去!”
“古芊菁——!”温宁珊也没管那几个保全的恶言相对,冲着走去休息区的古芊菁就大喊。古芊菁厌恶地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又凶又狠,但当看见喊自己的人是温宁珊后,竟转而变为了诧异和玩味。
那种看着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中的蝼蚁的喜悦之感。
古芊菁看了眼靠在窗边正在神色淡然吸烟的童靖阳,然后对那几个保全说:“放开她。”
温宁珊挣脱开那几个保全,冲到古芊菁的面前,低吼道:“你把若绮怎么了!她两天都没有回过家!”
童靖阳往她们这边淡淡地瞥了一眼。
古芊菁哼了一声,“方若绮?哦,怎么她没告诉你么?她拍戏拍病了,王瑞恩正照顾着呢,《明星志愿》都因为她停拍两天了,她多伟大啊。”古芊菁看着温宁珊,同情地摇了摇头,“你们不是好姐妹么?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苍白的话语,一瞬间化为了沾染毒液的针,刷刷地割破空气,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我们不是好姐妹么?
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温宁珊木着脸,身体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这种无从说起的感觉,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像是患了重病,像是得了绝症,看不到一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