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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姓麦?”麦小云立即叮上了一句,眼中射出了希冀的光芒。
这句话并不太响.但灌入悟非大师的耳中犹如钢钉,击在悟非大师的心头宛若巨锤.他经过一阵调息。仍旧按捺着颤抖的心神.强自镇定说:“我佛慈悲,老衲久离尘世,俗家之姓氏早已经不复记忆了。”
麦小云已有所觉.他站了起来.从颈项上取下了那块轻易不稍离身的银锁片.用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了过去口中有意说:“弟子 麦小云.这块银锁片乃是在山生之前家父刻意、审慎所购置之物,请大师过目……”
悟非大师庄重的面容不由变了颜色.轻吟的佛号也略一阻滞.他还是竭力的坚忍着、克制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敢看,又何用再看?人影、姓名以及那块东西一直都在他心头明灭着、闪烁着、萦绕着, 二十年如一日!明明知道这对佛陀不敬,这叫自己有罪,可是.始终是忘不了呵!悟非大师的心头天人不住的交战了。
麦无名跟上了.他也以双手呈上翠玉佛说:“这尊翠玉佛原本一对,乃是双亲当年订情之物.它能降福避邪.父母二人各佩其一,家母疼儿,遂将它传给了弟子,这尚在其次;最最珍贵的乃 是这尊翠玉佛上洒满了粒粒珍珠、斑斑血泪……和……和那无数的企盼与祝福……”他已经呜咽出声、语不成句的说:“可怜……可怜她老人家望眼欲穿、经年累月的傍门倚闾……”
麦无名再也没法说下去了.星目中已经是濡湿一片,麦小云并无二样。他唏嘘出声,他泪披颊面……
浪涛汹涌,激石拍岸。 它冲破了堤防。它崩溃了意志.悟非大师静止二十年的心湖再座掀起波澜.他霍然睁开蒙着浓雾的眼睛.劈手夺过了麦小云兄弟二人托在掌心上的银锁片和翠玉佛.凝视着、抚摸着,心中深思,口中轻念:“孽障呀!孽障,你.你枉 费了我麦文岳二十年的清修与苦参……”
人毕竟是人,骨肉亲情,人间伦常.天底下有谁能免?就算是冷而冰霜,或者铁石心肠.也不能,除非他是白痴.失去了记忆、知觉。
麦小云兄弟是四目交接.他们动作一致.双双跪了下去。
悟非大师努力的镇定了一下,然后说:“你们起来,你们起来……”
兄弟二人再次回坐在蒲团之上。暗暗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悟非大师叹息一声说:“你们母亲可好?”
麦小云抬头看他父亲一眼.虚心的说:“母亲玉体康泰.只是渴望着父亲的归去。”
好不容易啊!他们兄弟历尽了千辛万苦。今日终于找到了父亲.而当年的麦文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悟非大师脸色黯然,他又叹气了.说:“珠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子.唉!”他停歇了一下又说:“你们母子现居何处?”
“普陀。”
悟非大师顿感不安,他急急地说:“你母亲也皈依了佛陀?”
“她老人家只是住佛堂小清修、祈祷;祈祷父亲平安康泰,祈祷父亲能早日归去。”
“归去,归去,五台才是我的归所……”悟非大师口中虽是这么说,但明珠已经蒙上了尘.白玉也遭盖上了灰。
麦小云又低下语气进言了:“普陀尽多宏院名刹,父亲何不就此移驻皆陀?”
“为父剃渡在五台.身亦在五台.焉可妄言转驻?”
“那……”麦无名心头忧郁.他戚戚然接口说:“那父亲总应该趁这次东来机会。同该儿回去一趟.住上几日.探探母亲。”
“事出突然,为父行程中没有这个打算.没有这个安排。”悟非大师面色不霁、声音不震的说:“且待下次吧!下次行脚天下,当向普陀一行。”
麦无名喀喀的说:“父亲准备何时行脚?”
悟非大师迟顿了—下:“且待此地事了,为父当会尽快的筹备安排。”他心中忽然一动,转了话题说:“你是小云?”
麦小云说:“孩儿小云。”
悟非大师依旧看着麦无名说:“那你呢?”
麦无名嗫嚅的说:“孩儿……孩儿没有名字,暂叫无名。”
悟非大师智睿,他初见麦小云兄弟的时候,心中即已了然二人必是孪生兄弟。“小云”是他在二十年前早经起就了的名字,至于无名他当时从未想到呢?
“珠娘糊涂!你母亲怎么没有给你取个名字。”
麦无名迅即的瞟了麦小云一眼,心中似乎有些不平,因此,他讪讪地说:“孩儿本来是叫麦小云的。”
哈!现眼报,悟非大师刚刚才数说“珠娘糊涂”,几曾何时?这句话怕还没凉呢,一下子就换成他自己糊涂了。他问:“此话怎讲?”
麦小云赶紧抢先把遭遇又叙述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可能还有一次,那最后的一次他也必须把他找到了母亲、父亲的经过禀告他的恩师。
悟非大师一阵震动、一阵感慨:“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苍天见怜,真是菩萨保佑,我佛保佑……”有愧疚、有亏欠、有难过,心中也有着庆幸的感觉。他不禁由衷的谢天、谢地和谢起神明来了。
这就叫做信仰,是心灵的寄托,也是心灵的慰藉!
“枯竹上人依旧住在……”
“河北云蒙。”
“为父嗣后当往云蒙一行,聊表他对你教养之谢意。”
静室地区虽然寂静异常,但如今却是他们父子感情最最脆弱的时候,因此,外面似乎有人带出了—些不太寻常的响动,而里面三人仍都懵然无觉!不过,就算听见了,发觉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是客,客总不能干涉寺内僧众或者其他客人以及信徒们走动通行呀!
悟非大师平息了一会,还是面向着他的小儿子,这并不是他对二人有所偏心,乃是也想了解一下麦无名生活的过程!
“那你呢?可曾拜师学艺?”
“孩儿较大哥幸运,二十年来长依母亲身边,并由弧本大师调教成人。”
悟非大师眼中精光一闪,口中默念连连的说:“孤木大师?对呀!孤木大师,我怎么会没想到?”
“我们母子生活也全由恩师及师兄所维持、供给。”
“一波和尚?”
“是的。”
“这是祖上积德?还是播因收果?真是始料未及,阿弥陀佛。”悟非大师唏嘘、感慨地自语了一会又说:“你叫‘无名’?”
麦无名迟疑一下说:“是的,孩儿没有名字,请父亲做主……”
麦小云听了心中感到不安,他立即接过口说:“二弟还是仍叫‘小云’好了,孩儿就请……”
“不!”悟非大师郑重地说:“小云应该是你的名字,至于你二弟嘛,待为父另取一个吧!”
麦小云舒畅了、释怀了,他说:“谢谢父亲!”
悟非大师沉吟了一会,他在思维、推考,口中不期然的又自言自浯起来了:“唔—一无名,无时或忘,求铭在怀,这真是上天安排,好,妙!”他的声音忽然人了起来,他的头也抬起来说:“你就叫无铭好了,‘无’字不变,金铭的‘铭’字!”
悟非大师的脸上开始有了光彩,嘴上现了笑容。
“多谢父亲赐名。”麦无铭也是喜在心头。
“咚、咚、咚……”暮鼓响下,麦小云举目朝窗外望了一望,酉牌时分了。
“晚膳的时间到了。我们出去用些斋饭!”
“是。”麦小云兄弟站了起来,悟非大师也起来了,他随手将银锁片和翠玉佛分别交还给他的儿子,父子三人就施施的出去了。
饭后,悟非大师尚有晚课待参,他们遂订了第二天再见之期,麦小云兄弟也就出寺而去,因为,他们住在杭州城内的客栈中。
轻快的步伐,愉悦的心情,看看彩霞,彩霞绚丽;听听归鸟,归鸟聒噪;再望望炊烟,炊烟却成了一片。因为,城内的人家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卯牌已尽,辰时初起。麦小云兄弟喜孜孜、兴冲冲的又迈进了灵隐寺,又行到了那间静室的门口。
禅房地区果然幽静,它哪里像天井中乱糟糟?它哪早像大殿上闹哄哄?此地是悄无声息,一片宁静!
麦无铭今日走在前头,他举起了手,曲着食指在门板上“笃笃”的扣了二声,禅房里却不闻不问,一无反应。
“哔剥”的声再度响起,还是相应不理,犹如石沉大海。麦无铭回头看看麦小云说:“莫非父亲出去了?”
“也许。”
“那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
“唔——”麦小云略一沉吟说:“何不到禅房里面去等。”
“好。”麦无铭遂推开房门进去。
果然,悟非大师不在禅房之内,他正在伸手向墙壁下方拿取蒲团准备歇息时候,一眼映见正中悟非大师所坐的蒲团上面有一张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