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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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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来,从她手中,抽出那张卡片。看着,她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之间发出的摩擦声。
过了好久,她的目光,转向顾悦怡,“我是要走的,但是,没有用的。有些事情,您是阻止不了的……您阻止的了他娶我,可是阻止不了他爱我;同样的,您赶得走的,是我的人,赶不走的,是我的心。”
顾悦怡觉得眼前火花四射,自端的脸,在这一刻,被她眼前的火花灼的有些模糊。
好多年了吧,她都还记得,记得自端眼里的泪光,她说“阿姨,我爱惟仁……求您了,让我们在一起。”
她爱惟仁。她求过自己。像一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撞在了蜘蛛网上的蝴蝶,翅膀被粘住了,还是要挣扎,挣扎的那么凶狠,以至于伤痕累累。
顾悦怡十指交握,死死的扣住。
她看得到,这六年的变化。
这只蝴蝶,不止是变得更美,还变得更坚强。或许,一直是坚强的,只不过过于忍耐,把翅膀,都缩了起来。
自端把卡片叠起来,整整齐齐的放进了钱包里,再把另一张,覆盖在上面。慢慢的合上,慢慢的安放。手指,抚摸着钱包那细腻的皮子,微凉,像他的手。握久了,会暖,也像他的手。
“都旧了……他还舍不得换。”
华语第一。
顾悦怡身体一震。
“很便宜的,这个。他要工作了,想送给他一份礼物。我得仔细的选,要他喜欢,还不要被他批评乱花钱……若是他爱奢侈品,反而容易了。开始在一起,也想过,他怎么这样呢……他怎么跟您这么不一样。后来知道的,惟仁,他像外公。耿直,善良,简朴。呵,真好,不像您。”钱包被她握的热了。她想着,这个被用旧了的钱包,无数次在他手上,在他手心里,她的心,陡然一痛。
自端的目光,再次回到顾悦怡的脸上,定定的,瞅着她。
“阿姨,这些年,您怎么能安眠?”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着,“怎样安眠?”
顾悦怡精雕细琢的眉,此刻,有些弯曲。
“换了我,真是做不到。我会夜夜辗转,寝食难安。”自端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我妈,您是不是觉得她特别笨?真笨啊,竟然会被您骗成那样。可这会儿再想想,她也真聪明。能早早的摆脱你们。这些年,她真没怀疑过什么?我看未必。跟你们如斯纠缠,才是真的毁了一生,不值得。你们的爱,太可怕了。把能毁的,不能毁的,都毁了。阿姨,那还是爱吗?”
自端喘了口气,定定的看着顾悦怡。
她也不是等着顾悦怡的答案。她知道顾悦怡不会回答。她也不需要顾悦怡的回答。她站起来,走回到惟仁,轻轻的,将钱包放在他的枕边。
“别提醒我什么时候该走,别提醒我,我有家,我有丈夫。我知道,我知道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久久的,屋子里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顾悦怡开口。
“别叫我的名字。”自端打断了她的话,“什么都别说。有什么话,留着,去跟爸爸说。”
又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一瞬不瞬的看着惟仁,颈下,那蜿蜒的痕,触目惊心。她的心在疼。她伸手,从他耳边,往上,分开他的发,隐藏的伤疤,交错在一起,紫红色的,蚯蚓一样……她给他掩好了被子。
就这样。惟仁,就这样。这些你不想让我看到的疤痕,我都不看。
可是,这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你跟我说了那些,只是冰山一角对不对?
我只顾得了自己痛,只顾得了自己……可是惟仁,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你就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惟仁。一直都是。
自端握住惟仁的手,贴在自己的下巴上。
顾悦怡紧紧的咬着牙关,心里乱麻一团。自端的态度,自端的话,逼得她心里生出一股恐惧……似乎,一种难以掌控的状况正在发生。
她要怎么办?
她好想冲过去,拉开自端的手,不让她碰惟仁,不能让她碰惟仁!
顾悦怡心里有一股叫嚣着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九)

病房门突然响了两下,顾悦怡猛省。她看向门口,只一瞬,立即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端——此时自端也已经看清楚来人,她张口叫了声“六姨。”慢慢的把惟仁的手放下,起身。倒比顾悦怡还要镇定许多。
进来的竟然是佟铁河的六姨关友松。她身后,是惟仁的生父,皇甫钦。
关友松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状况,她发了会儿怔,转头看了一眼皇甫钦,皇甫钦点了点头,“这是孩子的……”他有些尴尬,脸上不由自主的涨红。关友松伸手拦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脸先跟顾悦怡打了个招呼,称呼一声“嫂子”。
顾悦怡这下真的是呆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这般巧合。关友松叫她,她有些机械的她应着,不知所措。
就关友松没理会她,而是转头对皇甫钦说:“皇甫,你存心的还是怎么着?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到这程度才和我说?这回要不是因为野村不放心,知道孩子回国,特意让孩子带着病例来找我,咱得什么时候才碰面?”她微微皱眉,语速很快,看着皇甫钦老脸通红,也不忍心再说,倒跟着叹了口气,“你啊……我说这些年,你怎么一直……算了不说这些。还好这回孩子没事,要是有什么事,你死一万遍去吧。”
“友松……”皇甫钦说不下去。有什么好说的?他在孩子面前,是罪人了。六年前,惟仁出车祸,生死未卜的时候,顾悦怡想办法通知他,他才赶到东京,那段难熬的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之后,他又是怎么过的?他不能细想。此时只有庆幸,他虽不能亲手救惟仁,野村和友松,这两位他在美国念研究所的同学,都是神经外科的顶尖专家。
关友松知道眼下这里状况错综复杂,一时她是理不出个头绪来的,索性笑着说:“放心,孩子交给我。好吧?我的成绩,虽然比不过野村那家伙,可是比你是强多了吧?给你们家小家伙开个颅还是没问题的。”
堙皇甫钦还好,顾悦怡和自端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色,变得更灰暗。
关友松都看到,她仍是笑,“没那么严重……哎呦,这会儿我这也是刚下手术,累的要死,被老同学这一吓唬,出一身透汗,我得快点儿去洗个澡。这样,等下一起吃早饭,皇甫,咱们详细谈。”
“好。”皇甫钦点头,“谢谢你,友松。”
“谢什么。就算没你,孩子也是我的病人,我应该的。”她笑着。
自端看到她脚上还穿着拖鞋,应该是刚从手术室出来。她抿了唇。
关友松对着顾悦怡说:“那,嫂子,我先走。”
顾悦怡忙说“好”。
关友松眼睛转向自端,笑着说:“阿端,你来一下。”她伸出手来,自端过来,她揽过自端,两个人一起往病房外来。
自端闻到她身上浓浓的消毒水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血腥,立时就觉得有点儿晕。
关友松沉默了片刻,看着自端的脸,“最近胃有没有不舒服?”

自端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
“六姨夫嘱咐的要记住。我看你脸色不好,一直陪在这里?”她看得到刚刚的情形,也看得到自端脸上的担心……有点儿超过了。
“嗯。”自端应着。声音不大,但是不胆怯。
关友松吸了口气,“他没什么的。不要担心。”
“谢谢您。”自端说。
关友松挑了下眉,抬手在自端肩膀上按住,说:“早点儿回去休息一下。昨晚你妈妈跟我说,你无缘无故的头晕,我看你身体最近也不太好,找个时间,过来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自端望着六姨的眼睛。隔着镜片,六姨的眼神还是像伽马刀一样的犀利和精准。
这分明是关心和商议,她却觉得,六姨好像挪了一块巨石,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说:“好。谢谢您。”
“回头我给你安排。”关友松微笑着,按在自端肩膀上的手,活动两下,才收回来,“做了七八个小时的手术,累死我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您辛苦了。”
“不辛苦。你也早点儿回吧。”关友松温和的说。
她急匆匆的走了。她走路的脚步一向很快,她的大姐,总是骂她,说关家怎么出了她这么个女生男相的丫头,走起路来像男人,说话嗓门大的像走街串巷的货郎……这会儿她可是得再快一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且不说顾悦怡——她从来就没瞧得起过那个女人,看见一回倒一回胃口,死也不理解和仰哥怎么看上这么个女人,还愣是和芷云姐过不下去——她是不能再看着自端的样子。
怎么能有这样的孩子?
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
TMD真能憋死个人。像她那个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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