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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姨定了定神,先替自端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卧室。到外间来取了电话拨给医生。然后返回来,将窗帘升起来一半,也不敢开窗通风,只将空气调节器打开换气。忽然又想起来,一路小跑下楼去取冰袋来给自端覆在额头上。
自端仍昏昏沉沉的睡着。
陈阿姨不禁自责。
昨晚自端回来的时候她听那声音已经有不对,怎么就不早点儿上来看看呢!偏生铁河又不在家……虽说,唉,他在家也未必顶事儿,可是……她正琢磨着,听到楼下门铃响,赶忙下楼去。是医生到了。
……
四周是沙漠,天空红的似火,自端艰难跋涉,觉得自己好似赤脚走在炭火上,浑身的热让喉咙里焦渴万分,于是拼命的挣扎着,要摆脱这困境,可身上的背囊就像是装了千斤重的巨石,压的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忽然,天际出现了村庄的轮廓。红瓦绿树,青山环绕,碧水潺潺。
自端的精神一振。
她笑着,恨不能插了双翅,往村庄的方向飞去。她几乎忘了自己正在沙漠中行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抬脚,双脚却像长在沙里似的。自端低头看着被埋在沙子里的脚,沙子在她低头的瞬间流动起来。自端立刻觉得头晕目眩。沙流由四面八方向她汇聚,令她越陷越深,狂风卷起黄沙,在她周围螺旋升腾,更使她呼吸困难。
一阵绝望袭来。
不,不要。她不要被埋在沙漠里……她不能这样被埋在沙漠里!
自端哭喊起来。
救命呀,救命……
“阿端!阿端!”
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是多么的熟悉……
自端泪眼模糊,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怎么也辨不清;沙尘迷蒙了眼前,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是谁。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的。
她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挣扎着,向着他的方向。她张着嘴巴,想要大喊,告诉他,她在这里……阿端在这里!
“阿端……阿端……”那声音忽远忽近,仍看不到他的身影。
“惟仁……”自端忍不住大哭起来,“惟仁救我!救我……”她拼命的想要发声,可是喉咙沙哑,硬是出不了声。
她使劲的挥着手。
终于看到他了!
自端狂喜。
“阿端!”顾惟仁叫着她的名字,忽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很大力的拉住他,令他动弹不了。他一边试图挣脱那女子,一边回头望着自端所在的方向。
自端呆住。
那是柳承敏。
“惟仁……”自端喃喃的。此情此景,令她愈加绝望。
惟仁凄楚的望着自端,他不能过来拉阿端一把。
他不能过来,过来救她。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沉没,看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彼此。
自端不禁痛哭起来,沙流更快的往她这边流淌,渐渐的,没过了她的胸口、脖子、嘴巴……她放弃了挣扎,绝望的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没有了惟仁,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眼前终于一片黑暗。
“阿端……阿端……”又有人在叫她了。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八)
class‘D8’span class‘D8D8’自端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是谁?是谁?
在她堕入黑暗的最后时刻,这是谁?
可她已经不能思想。
……
佟铁河坐在自端的床前,拿着湿毛巾给自端擦着额头的汗。她不停的扭着头,紧紧抓住被子的手关节发白,似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什么。佟铁河伸出手来,给自端拂开额边湿漉漉的留海。
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佟铁河的动作停住。他凝视着自端的面容。她是在说什么?声音沙哑,听的不真切。
“阿端?”他轻声叫着她。
她似乎是听到了,渐渐的安静下来。
佟铁河握住她的手。她立刻抓住,牢牢的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并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渐渐的匀净。
铁河略放了点儿心。
陈阿姨敲门进来,告诉铁河家里来电话了,要他接。佟铁河看一眼熟睡的自端,点点头出来。他下楼去接的电话。
佟夫人是催自端去上海的。佟铁河漫应着,只说过两天就送自端过去,没提自端病着的事。佟夫人很满意的放下电话。
他点燃了一支烟。
这趟出差行程安排的过于紧凑,三天下来,跑了很多地方,他有些疲惫。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添了些心烦,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想回家来好好睡一觉。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自端。好像忽然间莫名的心烦都找到了原由。
陈阿姨说,大约是前天晚上着凉了。
佟铁河嘴角一沉。
……
自端翻了个身。
被窝里热乎乎的,好舒服。
她伸了伸脚,又伸了伸胳膊,虽然没有力气,可是很舒泰。好像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张开嘴巴在笑,额头上微有汗意。
她转了转脖子。
“活过来了?”佟铁河合上手里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
自端被他吓了一跳。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移过来,有瞬间的怔忡——她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房里。佟铁河弯下身,手放到她额头上。他的手很温暖,可自端浑身一激灵,僵在那里。铁河好像也僵住了,却没有立刻收回手来,只是看着她,。她轻轻的晃了晃头,他才意识到,把手移开了。
“你……提早回来了?”她终于记起来,他出差去了,不是要三四天才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你病了几天了。”
她愣了愣。只知道自己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可是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
“真是仙人啊。”他叹了句。
自端扁了扁嘴,“我想喝水。”
佟铁河给她倒了水。自端挣着坐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喝水。
铁河默默的看着她,眼前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巴伐利亚那皑皑雪山、郁郁森林、潺潺溪流……溪边三三两两的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水温。
她就像森林里,在泉边饮水的小鹿。
他轻轻的咳了一下。
自端抬起头来,一杯水已经喝光。
铁河接过空杯子,问她还要不要喝。她摇头。
“等你好些了,就去上海吧。”铁河说。
“嗯。”她想了想,“明天……或者后天就去。”
“后天吧。”
“我会打电话给妈妈的。”她并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除了喉咙有点儿痛,身上倒是松快的很,好像只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她想了想,说:“别让妈着急。我跟她商量时间。”
佟铁河看着自端,忽然想起那天母亲跟他讲的话来,心想母亲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呢,让自端过去,那跟羊入虎口差不多。哎哟,头疼。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
自端见他眉头一皱,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竟然这么晚了!
“快去睡吧。”她轻声道。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嗯。”佟铁河应着。
自端等着他道晚安,然后自己好关灯睡觉。可是他没说。他站在床边,脱掉毛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薄薄的棉质衬衫,贴在他身上,将他上半身的线条勾勒的完美毕现。
她微微仰着头,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铁河没理她,径自进了浴室。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九)
class‘D1E7AF8F’span class‘D1E7AF8FD1E7AF8F’自端从三楼下来,在楼梯上听到佟铁河在讲电话。她往佟铁河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门开着,但是看不到人。
佟铁河那种低沉而略带冷意的声音,像是电脑制作过的程式化输出模式。这应该是公务电话。这两天他常在家里,她也常听到他用这种口气打电话。有点儿习惯了。
自端想了想,没过去打扰他。她本来是想叫他一起下去吃早点的。今天清早起床,她已经觉得肚子饿。自己也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北在餐厅里跟陈阿姨聊天。陈阿姨不知道在唠叨侄子什么,只见陈北笑嘻嘻的,“嗯”一声,啃一口苹果。陈阿姨已经摆好了饭桌,听见响动,看到自端来了,笑着打量她,道:“今儿瞧着气色就好呢。”
陈北显然是没料到自端这么快就下来吃饭,他有些不好意思,来不及把苹果放下,只好那样子打招呼。
看着西装革履的他那尴尬的红透脸的样子,自端莞尔。陈北跟铁河久了,平日里有样学样,多数时间就是那副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人的样子。这会儿倒让人觉得可爱些。
她让陈北坐下,等下一起吃。陈北却说他吃过了,过来有事情要“请示”她。
自端听了,就知道怕不是“请示”,是有什么“安排”。
果然,她坐在那里听陈北一开口,眉头便一皱,说:“我要坐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