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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然后展颜一笑:“我是想问你,刚才你在朝我跑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黄黄圆圆的东西,是什么?当时天太黑,我没看清。”
“是个柿子。一位镇上的老奶奶给我的。可惜跑的时候给我弄丢了。”我不无惋惜地说。
“那棵柿子树是你父母当年相遇的地方,对吗?”他问。
我点点头。这时老板再次过来,撤下了我的汤盘,换上了一道色拉。然后我听见老板略带不悦地问靖平:“先生您的菜都没怎么动,是对我们菜的味道不满意吗?”
靖平客气对他说:“不好意思,菜的味道很不错,只是我今天胃口不大好。麻烦你把我的菜撤了吧。”
我强迫自己低头吃着盘里的色拉。平时我很喜欢的葡萄醋和橄榄油拌生菜和樱桃番茄,此刻却味同嚼蜡。
靖平坐在我对面,慢慢喝着酒,一言不发。
终于我再也吃不动,放下刀叉,用餐巾拭拭嘴角,抬头对他说:“我吃好了。”
他静静一笑:“还要甜点吗?”
我摇摇头,然后注意到他面前的那瓶Chianti Classico已经空了。
以往在北京家里时,我很少见他喝酒,即使有也是浅尝即止。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是在庆祝我终于想开了吗?
他打电话给等在楼下的侍从和武官让他们准备好回程,然后打开皮夹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老板付账。
一张纸条从他皮夹里滑了出来,落在我脚边。我拾起来,正想给他递过去,但匆匆的一瞥却让我大吃一惊:“交通罚单?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开车急了些,超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平时开车稳妥谨慎,我从没见过他飙车,而如今,又是因为我。不过还好,今后我不会再让自己烦他。
回到庄园时,已是夜里十点。在佛罗伦萨参加晚宴的人们还没有回来。
靖平将我送到房间里,交待给侍女。离开之前,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 一个金黄滚圆的柿子。
“我看见刚才那家小餐馆的水果篮里有柿子,就跟老板要了一个。不知道跟你丢的那个是不是一样。”
我接过来,细细地看着,过了半天,说出一句:“长得很像。”
“那就好。你肯定很累了,好好睡一觉。晚安。”他对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侍女去给我放洗澡水,我慢慢坐到床上,躺下来,蜷成一团,把那枚柿子抱在胸前,用脸贴着它,仿佛它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拥有的东西。
窗外的夜,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贴出去,我知道要被人扁,所以顶着锅盖上来冒两个泡泡 … 你们看完下章再扁偶好不好?
靖平之前吃得很少是因为不知道云深待会儿听了自己的表白是会接受还是拒绝 – 毕竟云深当初跟他说要嫁他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说的话不能当真,而现在云深身边多了个Ludwig,很多人都已经觉得他们俩铁定是一对了。而在云深鼓起勇气,违心地对靖平说了那番话后,靖平就更吃不下了。反正靖平第一次的表白就胎死腹中了。不过饭馆老板倒是很有脾气地说。:D
表白(云深)
从卡斯特琳娜镇回到庄园后,靖平对我与以往没有丝毫不同,仍旧体贴细致,一个标准的好舅舅。而我却尽量避免跟他有太多接近,坐车和用餐时不坐在他身边,走路时也离他一段距离,只因我要强迫自己从他的生活里淡去。
但我却不知这决定的实施却是如此艰难。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边总站着Matilda或者Olivia,有时是两人各在他一边。我看不见他时,脑子里会猜这会儿他是跟谁在一起。我强迫自己将他从脑子里赶出去,但却是徒劳。从卡斯特琳娜那一晚后,他在我心里的印记似乎比以往更深。我像是中了毒,却找不到解药,只能盼着时间能让这种蛊症好转。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返回布鲁塞尔的前两天,我们前往位于都灵的阿尔卑斯山雪场,以滑雪来结束这次意大利之行。
当缆车将我们送到雪场的山顶,整个雪场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对外关闭了。
我其实很早就开始学滑雪,但是因为胆小怕摔,总也没有进步,到如今也只能在初级绿道上滑一滑,所以兴趣缺缺。
Ludwig雪滑得不错。他热心地替我整理着滑雪器械,而我的眼睛却开始下意识地四处逡巡。
Olivia在近处做着热身活动,准备上阵。昨晚她在我房间里信誓旦旦要我看她在滑雪场上怎么打败Matilda。
Bernard在仔细检查Alexandra雪靴的松紧,并告诉她小心不要受伤。两个人都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而在稍远处的雪面上,站着靖平。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革紧身滑雪装,没戴帽子,一幅银色的防风镜被他掀起来,箍在一头好看的黑色头发上。他身旁的金发女子穿着一身鲜橘色的皮革紧身衣 – 不用说,那是Matilda。
Ludwig开始帮我穿雪靴,上雪板,并一边交代着动作要领。我任他摆弄着,远处那一对深黑和亮橘色的身影让我挪不开眼睛。
Matilda也没有戴滑雪帽,只用一根橘色的丝巾缚住额前的头发。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高挑修长,金枪鱼一般的优雅流畅。靖平站在那里,调整着他的滑雪板,而Matilda在他身旁做着热身活动。她踏在雪板上,以他为圆心,像蝴蝶一样轻盈地绕圈,一面柔媚地笑着说着什么。而他在微笑着安静地听。在远处闪亮雪峰的背景下,他们两人亮眼完美得就像童话。
Matilda显然是滑雪的行家。她和靖平用的都是速度极快却最难控制的长板,但她在雪面上仅靠膝盖的扭动就能做出各种灵活到不可思议的动作,而上身却始终标枪一样挺直。
想想我自己的动作,扭腰,撅臀,双腿外劈,战战兢兢,随时准备摔跤。再看看我的装束…防寒衣,毛衣,厚重的防水外套和裤子,雪镜,雪帽,手套,护膝……臃肿笨拙得像一只快要冬眠的熊。
我再待不下去,想要离开。
我脚下一动滑了出去,然后听到身后的Ludwig大声地喊:“Gisèle你要去哪儿?”
我没有回答,只不顾一切地,摇晃着向前滑。我只想离开!离开!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后摇摆,而我根本控制不了脚下的滑雪板,只能随着它们把我向前带。我听到Ludwig在我身后的惊叫:“Gisèle你去的是黑道!”
雪面在我眼前突然断开,我脚下是一个几乎垂直的斜坡。我恐惧地尖叫,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在斜坡上飞速地下滑。终于我重重地摔在雪面上,双脚上的两个雪板都飞了出去,但我却仰面头朝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下飞快地滑落。
松树和岩石都从我身旁倒立着向后急速地退开。冰冷的雪从我的脖子往里一直灌到背心。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断壁,恐惧已让我无法出声,只能让自己朝它飞过去,然后坠到谷底。
突然我脚上一紧,身体向侧面一歪,撞到旁边一棵树上,停了下来。
我魂飞魄散地抬头,去看被我撞倒的那棵树 – 不是树,是靖平!是他抓住了我的脚,然后让我撞在他身体上才没飞出去!
他飞快地翻身从地上起来,半跪在我身侧:“云深,你伤到哪里吗?身上有哪里疼?” 他着急地开始检查我的各处关节。
我所有的恐惧,委屈,挣扎,一时间倾泻而下。我开始没有仪态地大哭。
他手忙脚乱地抱了我,一迭声地哄:“云深,你别怕,现在安全了,没事了!”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去,但是刚才Matilda跟他那样亲近的场面又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心里别扭成了一团,便又拼命地要把他推开,一面哭一面喊:“我不要看见你!你不要碰我!”
他突然用力抓住我不停乱动的双腕,将它们交握着用他的一只手抓牢了,锁在我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将我整个人都牢牢钳在他怀里,让我一切的挣扎都成为徒劳。
他的脸离我很近,一张面孔白得如同地上的雪,但黑色的双眸里却满是我从未见过的可以烧了一切的火焰:“云深,我有话跟你讲。那天晚上在卡斯特琳娜,我没跟你说实话。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跟你说实话。现在你想听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喑哑,灼热的呼吸间仿佛含着沉重的负累。这样子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惊异地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
他放开了钳制着我的双手,捧着我的脸,咬咬牙,然后决然地开口:“那天晚上从卡斯特琳娜回来,我已经决定要让这些话在心里藏一世,不去打搅你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