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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她的头脑开始发晕,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格外专注地瞄着球,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他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些,沉声在她耳边说:“就打这个角度。把身位放低,眼睛尽量和球杆持平,握杆的手不要太紧,但一定要稳。好,就这样,打!”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在他的力道推送下,稳稳将球杆推送了出去,白色的底球撞到一颗蓝色的球,一声脆响响起,那蓝色球撞到台球案的边上,沿着一条直线反弹出去,直直落进洞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敲在宁以沫心上,她懵懵然回头朝他看去,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球,脸上绽出极明亮的微笑。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垂下眼眸与她对望,那一刻,宁以沫看得真切,那里含着满满的情意。
那样的目光,也许她以后一辈子都再难碰上了,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好像面对着整个永恒的世界。
*
“好球!”
辜江宁拍了一下手,将两人拉回了现实世界。
宁以沫红着脸挣开辜徐行,一言不发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手忙脚乱地捡起书,埋下头看起来,好半天,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落回原位。
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外面的世界秩序照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陶陶打了一杆球后,把杆递给辜徐行。
辜徐行拿着球杆绕着球桌走了一圈,选了一个位置,俯下身子,他的衬衫的下摆被球杆挑起了些,露出牛仔裤上的纯黑皮带。他表情淡淡的,眼神冷静,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球,突然出杆,那颗球缓缓地滚进了球袋。
辜江宁摇头说:“看来只要和球有关的,我是没指望赢你了。”
陶陶明明一脸崇拜,却故意装作赌气的样子丢了球杆:“不玩了,太欺负人了!”
说罢她打开一罐饮料,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咕咚咕咚喝完那罐饮料,陶陶斜眼看了会儿宁以沫,破天荒地走去她身边坐下问:“看什么书呢?”
宁以沫还未及回答,陶陶已经把封皮翻来过来:“《安徒生童话》?”
宁以沫生怕她以为自己幼稚,忙补了一句:“是原版翻译的。”
陶陶放下书,看了眼她正在看的那篇:“《海的女儿》?安徒生的文笔确实很好,而且他的故事都很深刻。只可惜翻译过来的人,总喜欢截取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幻片段欺骗小孩子,把那些真正深刻的道理剔去。就拿这篇故事来说吧,它其实从头到尾只在说两个道理,第一,单恋没结果,因为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付出就有回报的世界;第二,‘门第之见’永远都是人与人建立关系的重要准则,王子终究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没有公主身份的人鱼,最后免不了跳海,变成泡沫。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那是陶陶对宁以沫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宁以沫的皮肤里。
宁以沫脊背凉凉地向她看去,陶陶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她刚才只是很单纯地就一篇童话发表了独特的感慨。
第十四章(2)
当天傍晚,因徐曼和辜振捷出门应酬,王嫂偷了个轻松,清清爽爽做了三菜一汤。
王嫂吃饭一向快,以沫他们刚吃了小半碗,她已经吃完去厨房收拾了。
一时间,饭厅就又只剩下以沫他们二人了。
他两人对面坐着,垂头默默吃饭。
辜家吃饭时的气氛一向萧肃沉默,以沫在辜家待了大半年才还是不太习惯了这种“大家礼仪”,每每都吃得惴惴不安。只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以沫才能松口气吃饭。
可是今天,以沫不但没有丝毫放松感,反倒更觉芒刺在背。
她就着面前一盘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生怕响动太大了,惊扰到他。她吃得难受,只盼望他赶紧吃完。
但是辜徐行依然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
以沫实在忍不下去,低头把碗里的白饭全扒进口中,囫囵咽下后,起身说:“哥哥,你慢吃。”
将碗送去厨房,她未敢在客厅里稍做停顿,快步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屋,掩上门,以沫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出了会儿神,她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摊开书本,她就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阳光罐打开,她将罐子放在案上,头缓缓伏在桌面上,探出食指,轻轻触上瓶身表面。她看了很久很久,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她乌黑的瞳仁笼上一层梦幻的光辉,亮得出奇,她的目光像被罐子里的光芒吸进了别的世界。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深想,可是胸口却始终堵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热情,那热情像火一般跳跃。
良久,她忽然伸手将那罐光明关上,姿态决然,如同摁灭一支不该点燃的烟——有时候,人会为太过奢侈的妄想,而觉得自己可鄙。
*
那个暑假最后的半个月里,以沫终日早出晚归,整天泡在新华书店里。
江宁几次寻她不见,只得打消让她做陪衬的念头。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陶陶已经对江宁生出了新的认识,偶尔也肯接受他的单独约会了。
相对于以沫的乖巧温顺,陶陶则桀骜难驯得多。虽然每次都是江宁主动约陶陶出去,但是到了最后,主动权都落去了陶陶手里。陶陶的性格是一点也不能安静的,什么逛游乐园、看电影这种约会老三样统统被她枪毙,她不是拽着江宁去网吧和一群社会青年联机打CS、星际争霸,就是故意戴顶鸭舌帽装男生,和江宁蹲在马路边喝啤酒,顺便点评路过女生的长腿。
虽然现在的她和江宁初见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但江宁非但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嫌弃之心,反倒更加爱慕她。这种脱离他构想的、张狂叛逆的青春,刚好迎合了他内心的需要。
一天晚上,他们两在网吧玩CS玩到近十二点才回去,走到大门附近时,陶陶忽然提议:“别走正门,翻墙吧。”
明明是没事儿找抽的建议,江宁居然没有异议,跟着她翻墙。结果俩人刚翻进大院,就被巡逻兵发现。他们玩了命似的逃窜,最后钻进一个废弃防空洞里才躲过一劫。
俩人喘了半天气,这才对视一笑。
慢慢的,一股尴尬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江宁有些不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啪”的打开,点燃一支烟,一边默默地抽,一边机械地玩着打火机。黢黑的防空洞里,传出倏明倏暗的火光。
好一会儿,陶陶说:“给我一支烟。”
“你会这个?”江宁把烟递给她。
陶陶接过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在火光中露出顽皮的笑:“我第一支烟。”
多年以后,江宁还是会反复看《罗马假日》里赫本吸烟那一幕来回忆此刻的心动。
江宁红着脸将打火机递给她。
陶陶推开他的打火机,凑上前,将叼在嘴里的烟凑在他唇边点燃。
她深深将一口烟吸进胸腔,勾起一丝笑,轻轻抽掉江宁的烟,凑近他的唇作势欲吻。
江宁僵直着身体,羞怯地闭上双眼,就在双唇快要触上的瞬间,陶陶忽然朝他脸上喷出一口烟气,放声大笑起来。
“我才不要把初吻给你呢。”一瞬间,陶陶又恢复了小女生似的扭捏。
说罢,她抛下江宁,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
那年九月,辜徐行他们升入高三,以沫也进了初三。
报道那天,高三组传出要分文理科的消息。在此之前,聿城所在的省份一直都是考大综合,不知怎么的,上面忽然下达指示,从那年起,高中分文理科参加高考。
消息一传出,高三的学生们顿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大部分花了无数精力,将文理科成绩兼顾得很平衡,却各科都不拔尖的学生。
以沫听到消息后,忙跑去江宁班上问情况,却见江宁、陶陶、辜徐行三个毫无压力地凑在桌前打扑克牌。
“分科?爱分分呗!学哪科不是上大学?”江宁漫不经心地说,“话说,陶陶,你是读文科吗?”
陶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会去读文科?谁不知道只有读不下去理科的书呆子才会学文科?谁不知道文科简直是反社会和反生产力的存在?”
江宁冒了一滴冷汗:“太夸张了吧?你这是歧视。”
陶陶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就是看不上文科生。爱杀爱剐,悉听尊便。”
以沫听了,微微蹙了下眉。
陶陶打出一张牌后,像想起什么,好笑地指着以沫:“不对啊,你们俩比她大五岁,怎么才比她高三届?”
江宁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因为某人读书早,某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