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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哥哥面容肖似,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开朗一个内敛,一个热情似火一个静水深流。自他有记忆起,哥哥就是这个家庭的中心人物,他嘴甜乖巧,总是哄得父母和爷爷开怀大笑,他聪明灵敏,天生热爱军事政治,连辜振捷都一再夸他“类己”,是个能继承衣钵的人。
相形之下,辜徐行则太不讨喜,辜振捷和徐曼经常议论说,这两兄弟应该换个位置,当弟弟的反倒比哥哥冷静持重。虽是夸他的话,但是大人从来都不会偏爱冷静持重的孩子,他们都喜欢把家庭生活闹得五彩缤纷的贴心棉袄。
所以,徐曼和辜振捷把他们家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哥哥身上,早早送他去军校,指望他在军界做出成绩,延续他们这一脉的辉煌。
也幸得哥哥在,辜徐行才得以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成长,全面发展。
哥哥的去世,摧毁了父母的全部希望和寄托,他们失去的,不但是一个儿子,更加是辜家在军界的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曼恍惚的眼神才有了焦点,她捧着辜徐行的脸说:“阿迟,妈妈只有你了。”
辜徐行反握住她的手,伏在她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你,明白吗?”
“明白。”
“以前听人说心碎、心碎,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心碎。我的心虽然还跳着,但是连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烂成一地渣滓。阿迟,答应我,以后要听妈妈的话。”
静默了良久,辜徐行终于又应了声。
“像你哥哥那样,什么话都听我的。”
辜徐行重重地阖上眼睛,半晌说:“好。”
徐曼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又有了气力一般,她撑着坐起身:“阿迟,你要明白,我让你听我的,是为你好,不让你走弯路。以前你不能走错路,现在更加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错,你不但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你哥哥活着。不要怪妈妈自私,给你这么大压力,可是我们老了,爷爷也老了,我们的希望只有你了。”
辜徐行缓缓起身,垂首舀了燕窝,又递去她嘴边:“我都记住了。”
“好,好。”
徐曼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勉强扯出了点笑意,将那勺燕窝吞了下去。
喂完那碗燕窝,辜徐行又陪了徐曼好一阵,她才渐渐安然睡去。
出门下楼,回到客厅时,那里已空无一人。
王嫂闻声出来说:“首长已经睡了,你也早些睡吧,明天的飞机早!”
辜徐行点了点头,走到客厅一隅,推开窗子,凭窗而立。
一股冷冽的寒意迎面袭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随之灌入耳中,将他浑身的疲惫冲淡了不少。
他借灯光望着漫天针尖似的细雨,发了会儿呆,忽然折身取了把伞,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王嫂连叫了几声,见他不应,又不敢惊醒楼上的人,只好作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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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徐行撑伞站在他们小时候偷学格斗的山岗上,目光迷蒙地俯瞰灯火阑珊的军区大院,雨水“滴答”“滴答”的打在伞面上,他紧绷的神经在这单调的声音里渐渐放松下来,在这样混沌不明的冷雨夜里,他竟觉得舒服了很多,以至于他想这样一直站下去。
他想,如果再见是为了下一次更为浩大的离别,如果再见是为了让彼此再尝一次那种被剥离的痛苦,不如就这样错开,后会无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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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胸口憋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初冬才见好。但是她爸爸宁志伟的咳嗽越发厉害起来,以前,他只是白天咳,现在更是咳得整晚睡不着觉。
有好几次,以后都在半夜里听见他忍痛发出的闷哼声。以沫心疼得寝食难安,一再劝他去大医院检查,但是他都推说没事儿,坚持用枇杷叶和糖水梨将养着。
直到有一次,宁志伟当着以沫的面咳出血来,以沫终于忍不住,哭着求他去医院检查,他才迫不得已去了医院。
在等爸爸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以沫心里忐忑得要命,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盘旋。当天,宁志伟回来得很晚。以沫眼巴巴望着他,却迟迟不敢开口问结果。
宁志伟站在橙黄的灯影里,不敢正视她,表情有些发僵。
以沫忽然发现,灯影下的父亲,脸颊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枯瘦得叫人心惊。
“爸……”以沫强忍着眼泪,叫了他一声。
宁志伟勉强一笑,咳着说:“吃了吗?检查费了点时间,没能赶得及给你做晚饭。”
以沫的眼泪“刷”的滚了下来,哽咽着说:“吃了。”
“我看看我的乖女儿都给自己做了些什么。”宁志伟走到饭桌前一看,“做得可真清爽!爸爸把饭菜热一热,你跟我一起再吃点。”
见以沫站着不动,含泪望着他,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傻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爸爸干什么?检查结果出来了,不怎么好,是慢性支气管炎,以后一年只怕有大半年要咳嗽了!”
见以沫还有些似信非信,他拿出一本病历,翻开说:“你帮爸爸看看,医生都写了些什么,龙飞凤舞的,看都看不清楚。”
以沫接过那本第二人民医院的病历翻开一看,上面确实写着爸爸得的是慢性支气管炎,只开了些镇咳消炎的药。病历末尾,还有医生“唐易德”的签名。
以沫终于放了心,一下子扑进爸爸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他身上混杂了一些味道,算不得好闻,但那是她闻了十几年的,属于爸爸的味道,只要这种味道在,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那天晚上,以沫睡得很安稳。半夜时,她感觉有人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幸福,嘴角微微一翘,遂又堕入更深的睡眠里了。
清晨醒来时,以沫怔怔坐在床上发呆,暗暗纳罕为什么前段时间自己竟会有那么强烈的不祥预感,总觉得爸爸会离开自己。
到了学校后,以沫把爸爸的事情告诉了江宁,江宁听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只看到病历?”
以沫点了点头,不解地问:“只看到病历又怎么了?”
江宁眸光暗了暗,说:“没什么……你没看到医生开了什么药?”
以沫回忆了一下,将药的名字一一道来,江宁听了,点头不语。两人闲聊了几句别的,上课铃便响了。
又过了几日,以沫和许荔一起去新华书店买书,回来等公交时,忽然看见一个人骑自行车载着花圈从她面前驶过,原本是极平常的画面,可不知怎么的,以沫的心骤然一跳,吓得脸都白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默默爬到床上,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咬着被角,悄无声息地哭泣。
她痛恨自己的疑神疑鬼,可是她没办法驱散心头漂浮着的阴霾,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证明爸爸会好好的跟她在一起,比如那本病历。可是,那种不好的预感如一跳无形的巨蟒,紧紧缠绕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直到那个预感变成现实。
第九章(4)
宁志伟死于一场大火。
初冬,他负责看守的仓库半夜突发火灾,他是第一个发现火险的。在没有任何保障措施的情况下,他拎着灭火器,一次次冲进滚滚浓烟中,抑制了火情。然而等到消防官兵赶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烈火烧得不成人形。
所有人都说他用生命保护了国家财产,组织上将他追认为烈士。以沫一夜之间成了烈士遗孤。根据《烈士褒扬条例》,以沫一次性获得烈士褒扬金、抚恤金三十多万,每月定期享受一千多元的生活补助。
因为以沫的情况特殊,作为孤儿的她,既无法留在军区大院的职工房里继续居住,也没有别的去路,组织上开会商量了好几次都没有敲定如何安置她。
就在这时,辜振捷提出了收养以沫。
组织上一致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此事便就此定论。
就收养以沫一事,辜振捷和徐曼狠狠地吵了一架,面对徐曼的阻扰,辜振捷恼道:“抛开我和以沫的感情先不提,就说小宁,五年前,他运输物资去西藏,一辆军车出故障,是他强忍着高原反应,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低温钻进泥水里,在车底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检查,排除了故障,这才落下了肺病!
“现在他为国家牺牲了,留下以沫这样一个孩子,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我都要收养她!徐曼同志,你也是军人,你应该有对革命烈士有最起码的尊重,和做人最起码的良心。”
结婚多年来,徐曼从未见过辜振捷如此疾言厉色,哪里还敢顶撞他,只得默默忍受。事后转念一想,如今正是辜振捷往上走的关键时刻,收养个烈士遗孤,也算是件好事,于是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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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住进辜家那天,辜振捷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