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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耗子用一个字总结。
怒冲冲地昂起头想反驳,话到嘴边,看着耗子自信满满的脸,阿绿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好吧……是有那么一点。
“喂。”
“干嘛?”机械地搓揉盈满手掌的泡沫,阿绿还陷在自怨自艾里。
“泡沫流到我衣领里了。这是我新买的衬衣!”话音的重点落在“新买”两个字上。
阿绿装作没听见,慌慌张张跑开:“啊?你等等……”
“喂。”悠闲地转过椅子,看着有一张娃娃脸的学徒工正小心又笨拙地在爬满地面的电线中碎步行走,耗子笑容甜蜜:“骗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阿绿很想哭,可是对上宽叔严厉的眼神,连哭都不敢了。
“好了,别垮着一张脸,更难看了。”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过毛巾,耗子问道,“什么时候下班?”
在宽叔的注视下,阿绿不得不继续把手插进他的发间:“干什么?”
“请你吃饭。”
“为什么?”
“我发奖金了。”耗子的口气很平淡,阿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维持着平淡的口吻,靠张嘴说话挣钱的男人开始滔滔不绝又不着痕迹地炫耀起来:“最近行情好,真没办法,想不做生意都不行。一不小心,这个月的业绩我又是第一,公司给我特别奖金,也不多,吃顿饭就没了。上个月也是,只够买两件衣服。不过比上不足,比下还行,有总比没有好,是吧?”
镜子里的男人极其自然地看向阿绿,阿绿的预感更不好了。
眯起眼,耗子笑吟吟地盯着阿绿:“哎,你奖金拿了多少?”
“……”上周刚被扣了二十块钱,因为被地上的电线绊倒,顺便拽倒了一个客人。内心在淌血,阿绿面无表情地转身,迈过脚步往里间走。
“喂喂,阿绿,去哪儿……”叫做周天昊的天敌不死心地在背后追问。
“给你找条毛巾。”阿绿头也不回地回答。
找条毛巾勒死你。
第二章
“喂。”
“干什么?”
“什么时候把你的头发染回来?绿毛龟啊你,难看死了。”
毫不客气地抓过阿绿的刘海,耗子用筷尖对着一缕被染成鲜绿色的发丝指指点点:“谁给你弄的?弄成这样你也不吭声?窝囊。还嫌走路摔得不够多是不是?人家远远看你在那儿晃悠,眼神不好的,还以为是个绿灯。”
阿绿低头咬着碗:“Andy。”
“哪个Andy?”
“以前店里的那个,创意总监。”
隔着一张小方桌,耗子没好气的脸色越发看得清晰。阿绿越说头越往下低,鼻子快要碰到碗里的面条。
“那个妖精……”含着一嘴面条,还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还好吧……”那边立刻扫来一个冷眼,阿绿咽了咽口水,乖乖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其实也还好,不就是瘦了点么。
在周天昊面前,杜青律从来都是被训斥的那个。
小时候一起玩捉迷藏,小耗子一把把小阿绿从被窝里拖出来:“你属蚂蚱的?被子底下藏一个人,瞎子都看得出来。”
小阿绿扁扁嘴,只敢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对他瞅啊瞅。
上学后,耗子天天一早当着一全班同学的面,把阿绿的作业本重重摔到课桌上:“这题、这题、那边的,还有这儿!都错!猪脑子……看什么看?还看!赶紧改!老师一会儿就到了。”
默默捡起本子,阿绿扁扁嘴,想说什么又不敢。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耗子叉着腰站在他跟前,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敢哭,你哭我就整死你”。
眨巴眨巴眼睛,阿绿委屈地对着他手里的新铅笔瞅啊瞅。
初中毕业,耗子考上县里的高中,阿绿念了一所中专。每个周末阿绿放学回家,耗子挎着书包准时准点守在校门口:“慢死了!你磨蹭什么?怎么又这么慢?”
阿绿期期艾艾地解释:“留下来打扫卫生。”
“怎么又是你?”
“同学有事。”
“我操!每个星期你都有同学有事,就你没事呐!”走过校门前挤挤嚷嚷的小马路,穿过路口,来到车站,一路都是他花样百出的呵斥声。
别的没学,你光学怎么教训人了吧?腹诽着,阿绿缩着头走在他身后,老老实实挨他的训。他一个回身,一把抓过阿绿的胳膊,老实不客气地往前拉:“快点!腿瘸了?车来了,赶紧上啊!我等你等了大半天!”
你哪有功夫等我大半天?又逃课。回家告诉你爸,看他不打死你。知道如果说出来,一定又被骂得狗血淋头。挤得透不过气的车厢里,阿绿扁扁嘴,湿淋淋的一双眼对着耗子新买的运动鞋瞅啊瞅。
高中毕业那年,耗子连高考都没参加:“考大学有什么用?考上了就吃饱穿暖天上掉钱啦?幼稚!博士都找不着工作,一个三流本科谁肯要你?连学费都挣不回来。还不如趁早打工多挣两年钱。”
睁大眼睛,阿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慷慨激昂的脸。他忽然低头,手指头重重戳上阿绿的酒窝:“你呢?想好出路没有?”
阿绿如实回答:“我二姐让我跟她一起去广州打工。”
“没主见!”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
阿绿反射性地缩脖子。然后,耗子说啊说,边说手指头边往阿绿的酒窝里戳,阿绿听啊听,听得云里雾里云山雾罩的。回到家,阿绿还没醒,被灌了迷魂汤似地,跟家人说:“我想跟耗子一起出去打工。”
爹妈一合计,竟然也答应了。
直到提着大包小包,跟耗子一起登上火车,阿绿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我跟我二姐打工是没主见,跟你一起怎么就是有主见呢?”
飞驰的列车上,铁路两边的大片农田化作抽象的鲜绿色块从眼前一一掠过。耗子嚼着阿绿他娘塞给他的零食,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小时候的差距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缩减,反而因为现实的磨砺越发变得明显。能言善辩的周天昊卖过保险做过促销,戴着扩音器站在卖场里煮过汤圆,穿着宣传服蹲在街边发过传单,辗转奔波,现在混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里做经纪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介。
“这个工作有前途。”他说。
“短期内,国内的房价绝对还会涨。刚性需求不满足,房价绝对降不下来。政策调控?新一轮的房产政策虽然严格,但是力度还是不大。即便出台了房产税,影响也是有限的。”戴一副黑框眼镜,穿西装打领带,手里夹个公文包,人模狗样地往抬一块写满房价的小白板往十字路口一站,噼里啪啦一通说,不知道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四下张望找摄像机,以为电视台的股评节目换了地方。
于是他微笑,标标准准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笑容,名片雪片似地往外飘:“你好,想买房可以找我,卖房租房都可以,我叫Jerry。”
阿绿没看出来干这个有什么前途,不过心里还是泛出些说不出来的心酸。杜青律不会说话,只会老老实实埋头干活。学过拉面,当过跑堂。拉面店的老板爱赌,赌着赌着,把店赌没了。小饭庄的老板娘跟着另一个跑堂跑了,老板伤心欲绝,过两天带着收银姑娘私奔了。
命不好,能怪谁呢?
原先,阿绿在街边另一家美发沙龙当学徒,讲一口方言普通话的经理号称自家的品牌是国际化的,说话时不时往外蹦外文:“Darling啊,你的头发好干哦,要不要try一下我们的精油护理?会很nice哦。”
店里人人都有英文名,创意总监叫Andy,店里的头牌,所有服务生的发型都是他设计的,红的蓝的黄的紫的,搭配漆皮的紧身裤和亮闪闪的小背心,站在玻璃橱窗外往里看,华丽得好似异次元。穿金戴银的女客一进店门;就有阿绿这样的小弟端茶倒水揉肩捶腿:“小姐想找哪位老师?”
“当然是Andy,不要跟我说他不在。”
千呼万唤里,顶着一头彩虹般灿烂发色的总监扭着小细腰挪着小碎步从小包房里飘出来。
“那个妖精……”每次耗子形容这一段的时候,总是笑得停不下来。
阿绿为难地想,也还好吧。只不过店里不教怎么剪头,专盯着伙计要客人办会员卡比较烦人。对不会哄客人的阿绿,经理的脸色总不好看。
总监说:“你叫阿绿,就给你染个绿的吧,很别致哟。”
阿绿想说,其实是阿律,不是阿绿。总监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他按进了理发椅里。
给阿绿染了个绿刘海的第二天,经理和Andy卷着钱跑了。
真是命不好……阿绿收拾收拾心情,到了宽叔店里。因为这头绿毛,“阿绿”的称呼再也甩不掉。虽然比原先那个门面小,不过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