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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双关,似又在“四张机”之上。郭靖虽然难以尽解,但
“薄情自古多离别”等浅显句子却也是懂的,回味半日,心想:
“此画必是蓉儿手笔,鲁长老却从何处得来?”抬头欲问时,鲁
有脚早已出帐。郭靖忙命亲兵传他进来。鲁有脚一口咬定,说
是在江南书肆中购得。
郭靖就算再鲁钝十倍,也已瞧出这中间定有玄虚,鲁有
脚是个粗鲁豪爽的汉子,怎会去买甚么书画?就算有人送他,
他也必随手抛弃。他在江南书肆中购得的图画,画中的女子
又怎会便是黄蓉?只是鲁有脚不肯吐露真相,却也无可奈何。
正沉吟间,简长老走进帐来,低声道:“小人适才见到东
北角上人影一晃,倏忽间不知去向,只怕欧阳锋那老贼今晚
要来偷袭。”郭靖道:“好,咱们四人在这里合力擒拿。”简长
老道:“小人有条计策,官人瞧着是否使得。”郭靖道:“想必
是好的,请说罢。”简长老道:“这计策说来其实平常。咱们
在这里掘个深坑,再命二十名士卒各负沙包,守在帐外。那
老贼不来便罢,若是再来与官人罗唣,管教他有来无去。”
郭靖大喜,心想欧阳锋素来自负,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此计虽旧,对付他倒是绝妙。当下三长老督率士兵,在帐中
掘了个深坑,坑上盖以毛毡,毡上放了张轻便木椅。二十名
健卒各负沙包,伏在帐外。沙漠中行军常须掘地取水,是以
帐中掘坑,毫不引人注目。
安排已毕,郭靖秉烛相候。哪知这一晚欧阳锋竟不到来,
次日安营后,三长老又在帐中掘下陷阱,这晚仍无动静。
到第四天晚上,郭靖耳听得军中刁斗之声此起彼息,心
中也是思潮起伏。猛听得帐外如一叶落地,欧阳锋纵声长笑,
踏进帐来,便往椅中坐落。
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他连人带椅跌入坑中。这陷阱深
达七八丈,径窄壁陡,欧阳锋功夫虽高,落下后急切间哪能
纵得上来?二十名亲兵从帐边蜂涌抢出,四十个大沙包迅即
投入陷阱,尽数压在欧阳锋身上。
鲁有脚哈哈大笑,叫道:“黄帮主料事如神……”简长老
向他瞪了一眼,鲁有脚急忙住口。郭靖忙问:“甚么黄帮主?”
鲁有脚道:“小人说溜了嘴,我是说洪帮主。若是洪帮主在此,
定然欢喜。”郭靖凝目瞧他,正要再问,突然帐外亲兵发起喊
来。
郭靖与三长老急忙抢出,只见众亲兵指着地下,喧哗叫
嚷。郭靖排众看时,见地下一个沙堆渐渐高起,似有甚么物
事要从底下涌出,登时醒悟:“欧阳锋好功夫,竟要从地下钻
将上来。”当即发令,数十名骑兵翻身上马,往沙堆上踹去。
众骑兵连人带马份量已然不轻,再加奔驰起落之势,欧
阳锋武功再强,也是禁受不起,只见沙堆缓缓低落,但接着
别处又有沙堆涌起。众骑兵见何处有沙堆耸上,立时纵马过
去践踏,过不多时,不再有沙堆隆起,想是他支持不住,已
然闭气而死。
郭靖命骑兵下马掘尸。此时已交子时,众亲兵高举火把,
围成一圈,十余名兵士举铲挖沙,挖到丈余深处,果见欧阳
锋直挺挺站在沙中。此处离帐中陷坑已有数丈之遥,虽说沙
地甚是松软,但他竟能凭一双赤手,闭气在地下挖掘行走,有
如鼹鼠一般,内功之强,确是罕见罕闻。众士卒又惊又佩,将
他抬了起来,横放地下。
鲁有脚探他已无鼻息,但摸他胸口却尚自温暖,便命人
取铁链来捆缚,以防他醒转后难制。哪知欧阳锋在沙中爬行,
头顶始终被马队压住,无法钻上,当下假装闷死,待上来时
再图逃走。这时他悄没声的呼吸了几下,见鲁有脚站在身畔,
大声命人取链,突然跃起,大喝一声,伸手扣住了鲁有脚右
手脉门。
这一下变起仓卒,死尸复活,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郭靖
却已左手按住欧阳锋背心“陶道穴”,右手按住他腰间“脊中
穴”。这两个穴道都是人身背后的大穴,他若非在沙下被压得
半死不活,筋疲力尽,焉能轻易让人按中?他一惊之下,欲
待反手拒故,只觉穴道上微微一麻,知道郭靖留劲不发,若
是他掌力送出,自己脏腑登时震碎,何况此时手足酸软,就
算并非要穴被制,与郭靖平手相斗也是万万不敌,只得放开
了鲁有脚手腕,挺立不动。
郭靖道:“欧阳先生,请问你见到了黄姑娘么?”欧阳锋
道:“我见到她的侧影,这才过来找她。”郭靖道:“你当真看
清楚了?”欧阳锋恨恨的道:“若非鬼丫头在此,谅你也想不
出这装设陷阱的诡计。”郭靖呆了半晌,道:“你去罢,这次
饶了你。”右掌轻送,将他弹出丈余之外。他忌惮欧阳锋了得,
如若贸然放手,只怕他忽施反击。
欧阳锋回过身来,冷然道:“我和小辈单打独斗,向来不
使兵刃。但你有鬼丫头暗中相助,诡计多端,此例只好破了。
十日之内,我携蛇杖再来。杖头毒蛇你亲眼见过,可须小心
了。”说罢飘然而去。
郭靖望着他的背影倏忽间在黑暗中隐没,一阵北风过去,
身上登感寒意,想起他蛇杖之毒,杖法之精,不禁栗栗危惧,
自己虽跟江南六怪学过多般兵刃,但俱非上乘功夫,欲凭赤
手对付毒杖,那是万万不能,但若使用兵器,又无一件擅长。
一时徬徨无计,抬头望天,黑暗中但见白雪大片大片的飘下。
回到帐中不久,寒气更浓。亲兵生了炭火,将战马都牵
入营帐避寒。丐帮众人大都未携皮衣,突然气候酷寒,只得
各运内力抵御。郭靖急令士卒宰羊取裘,不及硝制,只是擦
洗了羊血,就令帮众披在身上。
次日更冷,地下白雪都结成了坚冰。花剌子模军乘寒来
攻,郭靖早有防备,以龙飞阵大胜了一仗,连夜践雪北追。
古人有诗咏寒风西征之苦云:“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
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
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又云:“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
骨缠草根。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郭靖久在漠
北,向习寒冻,倒也不以为苦,但想黄蓉若是真在军中,她
生长江南,如何经受得起?不由得愁思倍增。
翌晚宿营后他也不惊动将士,悄悄到各营察看,但查遍
了每一座营帐,又哪里有黄蓉的影子?
回到帅帐,却见鲁有脚督率士兵,正在地下掘坑,郭靖
道:“这欧阳锋狡猾得紧,吃了一次亏,第二次又怎再能上钩?”
鲁有脚道:“他料想咱们必使别计,哪知咱们却给他来个依样
葫芦。这叫作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虚实实,人不可测。”
郭靖横了他一眼,心道:“你说带领小叫化不用读兵法,
这兵书上的话,却又记得好熟。”鲁有脚道:“但如再用沙包
堆压,此人必有解法。咱们这次给他来个同中求异。不用沙
包,却用滚水浇淋。”郭靖见数十名亲兵在帐外架起二十余只
大铁锅,将冻成坚冰的一块块白雪用斧头敲碎,铲入锅中,说
道:“那岂不活活烫死了他?”鲁有脚道:“官人与他相约,若
是他落入官人手中,你饶他三次。但如一下子便烫死了,算
不得落入官人手中,要饶也无从饶起,自不能说是背约。”
过不多时,深坑已然掘好,坑上一如旧状,铺上毛毡,摆
了张木椅。帐外众亲兵也已在锅底生起了柴火,烧冰化水,只
是天时实是寒冷过甚,有几锅柴薪添得稍缓,锅面上转眼又
结起薄冰。鲁有脚不住价催促:“快烧,快烧!”
突然间雪地里人影一闪,欧阳锋举杖挑开帐门,叫道:
“傻小子,这次再有陷阱,你爷爷也不怕了!”说着飞身而起,
稳稳往木椅上一坐。
鲁、简、梁三长老料不到欧阳锋来得这般快法,此时锅
中坚冰初熔,尚只是一锅锅冰凉的雪水,莫说将人烫死,即
是用来洗个澡也嫌太冷,眼见欧阳锋往椅上一坐,不禁连珠
价叫苦。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欧阳锋大骂声中,又是连人
带椅的落入陷阱。
此时连沙包也未就手,以欧阳锋的功夫,跃出这小小陷
阱真是易如反掌,三长老手足无措,只怕郭靖受害,齐叫:
“官人,快出帐来。”忽听背后一人低喝道:“倒水!”
鲁有脚听了这声音,不须细想,立即遵从,叫道:“倒水!”
众亲兵抬起大锅,猛往陷阱中泼将下去。
欧阳锋正从阱底跃起,几锅水忽从头顶泻落,一惊之下,
提着的一口气不由得松了,身子立即下堕。他将蛇杖在阱底
急撑,二次提气又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