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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之下,铜缸已出现了裂口。那道人胡须戟张,圆睁双眼,怒
不可抑。江南七怪不知丘处机本来也非如此一味蛮不讲理之
人,只因他连日追寻段天德不得,怒火与日俱增,更将平素
憎恨金兵之情,尽皆加在一起。七怪却道他恃艺欺人,决意
和他大拚一场。全真七子威名越盛,七怪越是不肯忍让,倘
若丘处机只是个无名之辈,反而易于分说了。
韩宝驹叫道:“七妹,咱兄妹先上。”他是韩小莹的堂兄,
性子最急,刷的一声,腰间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
“风卷云残”,疾往丘处机托着铜缸的右手手腕上卷去。韩小
莹也抽出长剑,径往丘处机后心刺到。丘处机前后受敌,右
手回转,当的一声,金龙鞭打在铜缸之上,同时身子略侧,已
让过了后心来剑。
古时吴越成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相图吴国。可是吴
王手下有个大将伍子胥,秉承孙武遗教,训练的士卒精锐异
常。勾践眼见兵卒武艺不及敌国,闷闷不乐。有一日越国忽
然来了个美貌少女,剑术精妙无比。勾践大喜,请她教导越
兵剑法,终于以此灭了吴国。嘉兴是当年吴越交界之处,两
国用兵,向来以此为战场,这套越女剑法就在此处流传下来。
只是越国处女当日教给兵卒的剑法旨在上阵决胜,是以斩将
刺马颇为有用,但以之与江湖上武术名家相斗,就嫌不够轻
灵翔动。到得唐朝末叶,嘉兴出了一位剑术名家,依据古剑
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韩小莹从师
父处学得了这路剑法,虽然造诣未精,但剑招却已颇为不凡,
她的外号“越女剑”便由剑法之名而得。
数招一过,丘处机看出她剑法奥妙,当下以快打快。她
剑法快,丘处机出手更快,右手以铜缸挡住韩宝驹的金龙鞭,
左掌着着抢快,硬打硬拿,要强行夺取韩小莹手中长剑。片
刻之间,韩小莹倏遇险招,被逼得退到了佛像之旁。
南山樵子南希仁和笑弥陀张阿生一个手持纯钢扁担,一
个挺起屠牛的尖刀,上前夹攻。南希仁一语不发,一根扁担
使得虎虎生风。张阿生却是吼叫连连,满口江南的市井俚语,
丘处机既不懂他说些甚么,便跟他来个充耳不闻。
酣战中丘处机突飞左掌,往张阿生面门劈到。张阿生后
仰相避,哪知他这一招乃是虚招,右足突然飞出,张阿生手
腕一疼,尖刀脱手飞出,他拳术上造诣远胜兵刃,尖刀脱手,
竟是毫不在意,左腿略挫,右掌虚晃,呼的一声,左拳猛击
而出,劲雄势急。
丘处机赞道:“好!”侧身避开,连叫:“可惜!可惜!”张
阿生问道:“可惜甚么?”丘处机道:“可惜你一身好功夫,却
是自甘堕落,既与恶僧为伍,又去作金兵的走狗。”张阿生大
怒,喝道:“蛮不讲理的贼道士,你才作金兵走狗!”呼呼呼
连击三拳。丘处机身子一缩,铜缸斜转,当当两声,张阿生
接连两拳竟都打在缸上。
朱聪见己方四人联手,兀自处于下风,向全金发一招手,
二人从两侧攻了上去。全金发用的是一杆大铁秤,秤杆使的
是杆棒路子,秤钩飞出去可以钩人,犹如飞抓,秤锤则是一
个链子锤,是以一件兵器却有三般用途。朱聪擅于点穴之术,
破油纸扇的扇骨乃是钢铸,将扇子当作了点穴撅,在各人兵
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的穴道。
丘处机的铜缸回旋转侧,宛如一个巨大的盾牌,挡在身
前,各人的兵器哪里攻得进去?他左手擒拿劈打,却又乘隙
反袭。那沉重的铜缸拿在手中,身法虽然再也无法灵动,但
以寡敌众,由此而尽挡敌人来招,毕竟还是利胜于弊。
焦木见众人越打越猛,心想时刻一久,双方必有损伤,急
得大叫:“各位住手,请听我一言。”但众人斗发了性,却哪
里收得住手?
丘处机喝道:“下流东西,谁来听你胡说?瞧我的!”突
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无方,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
一掌,猛向张阿生肩头劈去,这一掌“天外飞山”去势奇特,
迅捷异常,眼见张阿生无法避开。焦木叫道:“道长休下杀手!”
但丘处机与六人拚斗,对方个个都是能手,实已颇感吃
力,斗得久了,只怕支持不住,而且对方尚有两人虎视在旁,
随时都会杀入,那时自己只怕要葬身在这江南古刹之中了,
这时好容易抓到敌方破绽,岂肯容情,这一掌竟是使上了十
成力。
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屠房里时常脱光
了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全身又粗又硬,直如包了一
层牛皮相似。他知对方这掌劈下来非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
及,当下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了他这一掌,只
听得喀喇一声,上臂竟被他蕴蓄全真派上乘内功的这一掌生
生击断。
朱聪一见大惊,铁骨扇穿出,疾往丘处机“璇玑穴”点
去,这招是寓防于攻,生怕五弟受伤之后,敌人继续追击。
丘处机打伤一人,精神一振,在兵器丛中单掌犹如铁爪
般连续进招。全金发“啊哟”一声,秤锤已被他抓住。丘处
机回力急夺,全金发力气不及,被他拉近了两尺。丘处机侧
过铜缸,挡在南希仁与朱聪面前,左掌呼的一声,往全金发
天灵盖直击下去。
韩宝驹与韩小莹大惊,双双跃起,两般兵刃疾向丘处机
头顶击落。丘处机只得闪身避开。全金发乘机窜出,这一下
死里逃生,只吓得全身冷汗,但腰眼里还是给踹中了一脚,剧
痛彻骨,滚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焦木本来不想出手,只盼设法和丘处机说明误会,可是
眼见邀来相助的朋友纷纷受伤,自己是正主儿,不能不上,当
下袍袖一拂,举起一段乌焦的短木,往丘处机腋下点去。丘
处机心想:“原来这和尚也是个点穴能手,出手不凡。”当下
凝神对付。
柯镇恶听得五弟六弟受伤不轻,挺起铁杖,便要上前助
战。全金发叫道:“大哥,发铁菱吧!打‘晋’位,再打‘小
过’!”叫声未歇,嗖嗖两声,两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丘处机眉
心与右胯飞到。
丘处机吃了一惊,心想目盲之人也会施发暗器,而且打
得部位如此之准,真是罕见罕闻,虽有旁人以伏羲六十四卦
的方位指点,终究也是极难之事。当下铜缸斜转,当当两声,
两只铁菱都落入了缸内。这铁菱是柯镇恶的独门暗器,四面
有角,就如菱角一般,但尖角锋锐,可不似他故乡南湖中的
没角菱了,这是他双眼未盲之时所练成的绝技,暗器既沉,手
法又准。丘处机接住两只铁菱,铜缸竟是一晃,心道:“这瞎
子好大手劲!”
这时韩氏兄妹、朱聪、南希仁等都已避在一旁。全金发
不住叫唤:“打‘中孚’、打‘离’位!……好,现下道士踏
到了‘明夷’……”他这般呼叫方位,和柯镇恶是十余年来
练熟了的,便是以自己一对眼睛代作义兄的眼睛,六兄妹中
也只他一人有此能耐。
柯镇恶闻声发菱,犹如亲见,霎时间接连打出了十几枚
铁菱,把丘处机逼得不住倒退招架,再无还手的余暇,可是
也始终伤他不到。
柯镇恶心念一动:“他听到了六弟的叫喊,先有了防备,
自然打他不中了。”这时全金发声音越来越轻,叫声中不住夹
着呻吟,想是伤痛甚烈,而张阿生竟是一声不作,不知生死
如何。只听全金发道:“打……打……他……‘同人’。”柯镇
恶这次却不依言,双手一扬,四枚铁菱一齐飞出,两枚分打
“同人”之右的“节”位、“损”位,另外两枚分打“同人”之
左的“丰”位、“离”位。
丘处机向左跨一大步,避开了“同人”的部位,没料到
柯镇恶竟会突然用计,只听两个人同声惊呼。
丘处机右肩中了一菱,另外对准“损”位发出的一菱,却
打在韩小莹背心。
柯镇恶又惊又喜,喝道:“七妹,快来!”
韩小莹知道大哥的暗器喂有剧毒,厉害无比,忙抢到他
身边。柯镇恶从袋里摸出一颗黄色药丸,塞在她口里,道:
“去睡在后园子泥地上,不可动弹,等我来给你治伤。”韩小
莹拔脚就奔。柯镇恶叫道:“别跑,别跑!慢慢走去。”韩小
莹登时领悟,暗骂自己愚蠢,中毒后发力奔跑,血行加快,把
毒素带到心里立时无救,当下放慢脚步,踱到后园。
丘处机中了一菱,并不如何疼痛,当下也不在意,又和
朱聪、焦木等斗在一起,酣斗中忽听得柯镇恶连叫“别跑!”
心念一动,只觉伤口隐隐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