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猾得多,要诱他上当,着实不是易事。郭靖不语,呆呆出神。
黄蓉拉住他手掌,柔声道:“难道你要我去救那歹人?你
是为我耽心是不是?咱们救了他,这两个歹人未必就能对咱
们好呢。”郭靖道:“话是不错,可是我念着你,也念着师父。
我想老毒物是一派宗师,说话总得有三分准儿。”黄蓉说道:
“好,咱们先救了他再说,行一步算一步。”
两人回过身来,绕过巨岩,只见欧阳锋站在水中,扶着
侄儿。他见郭、黄二人走近,眼露凶光,显见就要动手杀人,
喝道:“叫你们走开,又回来干么?”黄蓉在一块岩石上坐下,
笑吟吟的道:“我来瞧瞧他死了没有?”欧阳锋厉声道:“死便
怎地,活又怎地?”黄蓉叹道:“要是死了,就没法子啦!”
欧阳锋立时从水中跃起,急道:“好……好姑娘,他没死,
你有法子救他,快说,快……快说。”黄蓉将手中芦管递了过
去,道:“你把这管子插入他口中,只怕就死不了。”欧阳锋
大喜,抢过芦管,跃到水中,急忙插在侄儿嘴里。这时海水
已淹没欧阳克的鼻孔,他正在呼出胸中最后的几口气,耳朵
却尚在水面,听得叔父与黄蓉的对答,芦管伸到口边,急忙
衔住,猛力吸了几口,真是说不出的舒畅,这一下死里逃生,
连腿上的痛楚也忘怀了。
欧阳锋叫道:“快,快,咱们再来结绳。”黄蓉笑道:“欧
阳伯伯,你要将我杀了,给你侄儿殉葬,是不是?”欧阳锋一
惊,脸上变色,心道:“怎么我的话给她听去啦?”黄蓉笑道:
“你杀了我,若是你自己也遇上了甚么三灾六难,又有谁来想
法子救你?”欧阳锋这时有求于她,只好任她奚落,只当没有
听见,又纵上树去切割树皮。
三人忙了一个多时辰,已结成一条三十余丈长的巨缆,潮
水也已涨到悬崖脚下,将巨岩浸没了大半。欧阳克的头顶淹
在水面之下数尺,只露出一根芦管透气。欧阳锋不放心,不
时伸手到水底下去探他脉搏。
又过小半个时辰,海水渐退,欧阳克顶上头发慢慢从水
面现出。黄蓉比了比巨缆的长度,叫道:“够啦,现下我要四
根大木做绞盘。”欧阳锋心下踌躇,暗想在这荒岛之上,别说
斧凿锤刨,连一把大刀也没有,如何能做绞盘?只得问道:
“怎生做法?”黄蓉道:“你别管,把木材找来便是。”
欧阳锋生怕她使起性来,撒手不管,当下不敢再问,奔
到四颗海碗口粗细的树旁,蹲下身子,使出蛤蟆功来,每颗
树被他奋力推了几下,登时齐腰折断。郭靖与黄蓉见他内劲
如此凌厉,不觉相顾咋舌。欧阳锋找到一块长长扁扁的岩石,
运劲将树干上的枝叶刺去,拖来交给黄蓉。
这时黄蓉与郭靖已将大缆的一端牢牢缚在巨岩左首三株
大树根上,将大缆绕过巨岩,拉到右首的一株大松树边上。那
是株数百岁的古松,参天而起,三四人合抱也围不过来。黄
蓉道:“这颗松树对付得了那块大岩石罢?”欧阳锋点了点头。
黄蓉命他再结一条九股树皮索,将四根树干围着古松缚
成井字之形,再将大缆绕在其上。欧阳锋赞道:“好姑娘,你
真聪明,那才叫做家学渊源,有其父必有其女。”黄蓉笑道:
“那怎及得上你家侄少爷?动手绞罢!”
三人当即动手,将古松当作支柱,推动井字形树干,大
缆盘在古松树干上,慢慢缩短,巨岩就一分一分的抬了起来。
此时太阳已沉到西边海面,半天红霞,海上道道金光,极
为壮观。潮水早已退落,欧阳克陷身在泥浆之中,眼睁睁的
望着身上的巨岩,只见它微微晃动,压得大缆格格作响,心
中又是焦急,又是欢喜。
那四根树干所作的井字形绞盘转一个圈,巨岩只抬起半
寸。古松簌簌而抖,受力极重,针叶纷纷跌落,大缆直嵌入
树身之中。欧阳锋素来不信天道,不信鬼神,此时心中却暗
暗祷祝,岂知心愿许到十七八个时,突然间嘭的一声猛响,大
缆断为两截,缆上树皮碎片四下飞舞,巨岩重又压回,只压
得欧阳克叫也叫不出声来。绞盘急速倒转,将黄蓉推得直摔
出去,倒在地下。郭靖忙抢上扶起。
到了这地步,欧阳锋固然沮丧已极,黄蓉也是脸上难有
欢容了。
郭靖道:“咱们把这条缆续起,再结一条大缆,两条缆一
起来绞。”欧阳锋摇头道:“那更难绞动,咱三个人干不了。”
郭靖自言自语:“有人相帮就好啦!”欧阳锋怒目而视,斥道:
“废话!”他明知郭靖这句话出于好心,但沮丧之下,暴躁已
极。
黄蓉出了一会神,忽地跳了起来,拍手笑道:“对,对,
有人相帮。”郭靖喜问:“怎么会有人来相帮?”黄蓉道:“嗯,
只可惜欧阳大哥要多吃一天苦,须得明儿潮水涨时才能脱
身。”欧阳锋与郭靖望着她,茫然不解,各自寻思:“岂难道
明儿潮水涨时,会有人前来相助?”
黄蓉笑道:“累了一天,可饿得狠啦,找些吃的再说。”欧
阳锋道:“姑娘,你说明儿有人前来相助,此话怎样讲?”黄
蓉道:“明日此时,欧阳大哥身上的大石必已除去。此刻却是
天机不可泄漏。”欧阳锋见她说得着实,心下将信将疑,但若
不信,也无别法,只得守在侄儿身旁。
郭靖和黄蓉打了几只野兔,烤熟了分一只给欧阳叔侄,与
洪七公在岩洞中吃着兔肉,互道别来之情。
郭靖听黄蓉说那巨岩机关原来是她所布,不禁又惊又喜。
三人知道欧阳锋为了相救侄儿,这时必定不敢过来侵犯,只
在洞口烧一堆枯柴阻挡野兽,当晚睡得甚是酣畅。
次日天刚黎明,郭靖睁眼即见洞口有个人影一闪,急忙
跃起,只见欧阳锋站在洞外,低声道:“黄姑娘醒了么?”黄
蓉在郭靖跃起时已经醒来,听得欧阳锋询问,却又闭上双眼,
呼吸沉重,装作睡得正香。郭靖低声道:“还没呢。有甚么事?”
欧阳锋道:“等她醒了,就请她过来救人。”郭靖道:“是了。”
洪七公接口道:“我给她喝了‘百日醉’的美酒,又点了她的
昏睡穴,三个月之内,只怕难以醒转。”欧阳锋一怔,洪七公
哈哈大笑起来。欧阳锋知是说笑,含怒离开。
黄蓉坐起身来,笑道:“此时不气气老毒物,更待何时?”
慢条斯理的梳头洗脸,整理衣衫,又去钓鱼打兔,烧烤早餐。
欧阳锋来回走了七八趟,当得犹似热锅上蚂蚁一般。
郭靖道:“蓉儿,潮水涨时,当真有人前来相助么?”黄
蓉道:“你相信会有人来么?”郭靖摇头道:“我不大信。”黄
蓉笑道:“我也不信。”郭靖惊道:“你是欺骗老毒物?”黄蓉
道:“倒也不是骗他,潮水涨时,我自有法子救人。”郭靖知
她智计极多,也不再问。两人在海滩旁捡拾花纹斑斓的贝壳
玩耍。
黄蓉自幼无伴,桃花岛沙滩上、海礁间贝壳虽多,独自
捡拾,却也索然无味,现下有郭靖相陪,自然是兴高采烈。两
人比赛拣贝壳,瞧谁拣得又多又美。每人衣兜里都拣了一大
堆,海滩上笑声不绝。
玩了一阵,黄蓉道:“靖哥哥,你头发乱成这个样子啦,
来,我给你梳梳。”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上。黄蓉从怀里取
出一柄小小的镶金玉梳,将郭靖的头发打散,细细梳顺,叹
了口气,道:“怎生想个法儿将西毒叔侄赶走,咱俩和师父三
人就住在这岛上不走了,岂不是好?”郭靖道:“我就是想妈,
还有六位恩师。”黄蓉道:“嗯,还有我爹爹。”过了一阵,又
道:“不知穆姊姊现下怎么了?师父叫我做丐帮的帮主,我倒
有点儿想念那些小叫化了。”郭靖笑道:“看来还是想法儿回
去的好。”
黄蓉将他头发梳好,挽了个髻子。郭靖道:“你这般给我
梳头,真像我妈。”黄蓉笑道:“那你叫我声妈。”郭靖笑着不
语。黄蓉伸手到他腋窝里呵痒,笑问:“你叫不叫?”郭靖笑
着跳起,头发又弄乱了。黄蓉笑道:“不叫就不叫,谁希罕了?
你道将来没人叫我妈?快坐下。”郭靖依言坐下,黄蓉又给他
挽髻,轻轻拂去他头发上的细沙,心中对他爱极,低下头来
在他后颈中轻轻一吻,想起昨日与欧阳锋动手,郭靖见到自
己初学乍练的打狗棒法时满脸的欢喜赞叹,当下便想将这路
棒法教他。她只要见到郭靖武功增强,可比自己学会甚么本
事还更喜欢得多。要知她既是黄药师之女,自幼便有无穷无
尽的才技摆在她眼前,再精妙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