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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王没说话,转过头,又看向别处。
烤猪排配着柠檬片送了上来,看上去十分可人,大老王把我那份端过去,用刀一块块帮我切开。
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后,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我已经努力想做到最好了……”
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强大的理由,需要我对着我的老板哭诉。我只是忍不住了,看着老大王手指粗粗的帮我切着猪扒,我突然就想回家了,回那个山西的小城里,敲开家门,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妈妈,跟她说我累了。
我拿着餐巾捂住脸,我知道我失控了,此刻我真想找到这世界的软肋,然后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踹它一脚。
大老王慢悠悠的开了口,“我没机会骂我女儿。”
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抽离了,变得十分安静。
“我那时候想啊,这姑娘那么傻,以后谈恋爱,少上不了当,我到时候该怎么劝呢,首先肯定是把那混小子叫家里来,狠狠的抽丫一顿,然后跟他说,你丫太没眼光,以后的人生没什么太大指望。然后带着女儿出来好好吃上一顿,跟她说,你看,美食,好酒,都不会因为你失恋了就停止供应,是,牙疼不能忍,但它也要不了你命。”
我把脸从餐巾里抽出来,看着大老王,大老王依旧看着落地窗外。
“结果,她十一岁那年,我跟我老婆就离婚了,她跟着她妈出了国,我跟她两三年见不到一次面。到现在,她给我打个电话,恨不得论秒算,连假客气都不愿意,我问问她,丫头最近交男朋友了么?你知道她怎么说,“你有什么权利问我这种问题。”
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里,四周的客人们大声谈笑,推杯换盏,杯子互撞时,发出透亮的声音,令人警醒。
大老王把切好的猪排放到我面前,“吃吧,一口酒,一口肉。”
我想说谢谢,但又觉得很矫情,于是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就像大老王要求的那样。
大老王看着我,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太慈祥的父亲的笑。
临走前,大老王问我,“还准备歇段儿时间么?”
我还没说话,大老王便接着说,“干完这单活儿再说,好吧?”
我点点头。
“回家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把自己好好整理整理,别搞得一适龄少女跟库存甩货似的。”
我点点头。
回家的地铁上,我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脸,苍白臃肿,面无表情,那真不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我是得做点儿什么,是的,被牙疼夺取生命,这样的新闻能上报纸头条,但却也实实在在的惹人发笑。
回到家,我马上把自己放进卫生间,从头到尾,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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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月5日 星期二 闷热
清早,我盯着立在墙角的大提琴发呆。
如果非要做点儿什么来转移痛点的话,那么,就先从这儿开始吧。
遥远的少女时代,我总是给自己描绘出这样一副矫情画面:一束光笼罩我,我坐在众人面前拉起那《爱情万岁》,台下的美型男们被我迷倒随风飘荡晕头涨脑。
我不知道现在重拾童年梦想是不是有点晚,但是既然梦想是那样的容易破碎,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不分时机的重新憧憬,重新实践起来?
我抱着大提琴出现在公司里,因为想下班后去附近的音乐教室试上一节课。公司里的人都围过来,要看一看摸一摸活的大提琴,CICI还偷偷摸摸的告诉我,曾经在夜店和一个在交响乐团拉大提琴的美型男分享过一个极美好的夜晚,美型男光着身子拉大提琴给她听,CICI双眼放光的向我细致描述着,一直说到我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刚坐下,王小贱就凑过来,扔给我一叠资料。
“这两天李可提的要求。”
我翻开看,满纸密密麻麻的“高贵典雅”“别出心裁”跃入我眼帘,我软绵绵的哀叹一声,“这女的真是个……”
“傻逼。”王小贱在隔壁帮我完成了这个句子。
我转头看看王小贱,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印象虽不至于脱胎换骨,但真的是“别出心裁”了一点点。
下了班,我拖着大提琴去了就在公司附近的音乐教室。一进门我就后悔了,满坑满谷,都只有小朋友们正襟危坐。
小朋友们瞪着一双双大眼睛,像看无头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抱着那把大提琴,进退两难。
站在中央老师模样的女孩子,转身看向我,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真是个美好的姑娘。
美好的姑娘走向我,伸出手,“我是初级班的老师,叫我杉杉就行。”
我吭吭哧哧的说,“那个,杉老师,这班里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学生么?”
杉杉又露齿一笑,“以前是有的,有个老大爷在这儿学,学的很好,后来突然中风了,就没有再来了,特别可惜。”
我顿时释然了,虽然和小朋友们比起来,我都老到骨头里了;但是和老大爷比起来,我暂时还没有因为中风而辍学的危险。
在小朋友中间坐好后,杉杉抱着琴在我们前方坐下来。
“小朋友们,”杉杉看看我,然后又笑了,“还有大朋友,大家好。”
小朋友们脆生生的一起喊,“老师好!”
我一激灵,差点站起来落荒而逃。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认真听你拉出的声音。”大家拿好琴弓,然后看我的手势。”
高高低低的琴弓被举了起来,然后我们都看着杉杉,努力模仿她的手势,将琴弓握紧。
“好,现在我们把琴弓放在琴弦上,随便哪根琴弦都可以。轻轻放好。”
我把琴弓轻轻放在琴弦上。
“然后,我们放松,全身都要放松,只把力气集中在手腕上,然后,我们开始听,什么都不要想,只是仔细听你拉出的声音。”
我深呼吸,然后动作僵硬的,将琴弓放在琴弦上,向后一拽。
整个教室里响起了一片万恶之声,又沉重又嘶哑,让人听了真是能万念俱灰,脑海里出现撒旦和上帝搞一夜情的画面。
杉老师没有被这声音击倒,她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大家知道为什么这声音不好听么?是因为用力的问题,我们把琴弓放在琴弦上以后,首先,你自己要完全的放松下来,当我们拉出琴弓时,不能太用力,但又不能完全松懈,当你把这个力量结合好以后,你拉出来的声音就会非常好听。我们再来试一次,好不好?”
小朋友们开始再次实践,我愣了一拍,恍惚起来。
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完全松懈。
除了拉出完美的声响,这世上,又有什么事不是要按照这个要求去做的呢?
我的恋爱就是谈的这么用力,最后反而奏出了一首无疾而终的三俗大路苦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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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7月6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是第十天。
如果分一次手要一个月才能不再阵痛,不再时时都想求他回头,想到他名字时不再心慌手颤,那我已经成功的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段。
当然这想法有些乐观,大片大片的人走在路上时,身后拖着的影子都恨不能魂飞魄散,上去问问,其中有一半的人得说,呜呜呜我半年前失了恋。
但我还是有点高兴,毕竟,我从单数撑到了双数,怎么说也是质的飞跃。
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有了点儿小欢乐,这份悲凉的小欢乐带给了隔壁王小贱难得的清净—因为我一上午都没有长吁短叹。
魏依然打来了一个电话,礼貌的询问了我身体好些了没有。我心又一软,多好的爷们儿,可惜不是我的。
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我也早就习惯了。从小和妈妈上街,妈妈拉着我的手,夸别人家的孩子:哎呦,多好的孩子,可惜不是我的。
谈恋爱也是,男朋友在街上看见36D翘臀丝袜妹,也会两眼放光的喃喃自语:嘿,这姑娘真牛逼。
温柔聪敏的我,就会一边踢他要害处一边替他把下半句补齐:可惜不是你的。
我走了个不大不小的神儿,刚好魏依然开始在那边说正事:……这么安排你看行么?
我赶紧问:什么?
“小可说,想请你们找人拍一个纪念短片,她想用胶片拍。”
“用胶片拍可很贵啊。”
“没事儿没事儿,关键得把她拍好看。”
“了解。”
“那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约见一次?小可她写了个剧本,你能不能找个懂行的人来帮着看看?”
我顿时犹豫了,但是嘴里一个劲儿说好好好。
“那,那你看今天下午你有时间么?”
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