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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谈话之後,穆冬城对闻熙采取了完全不理睬的态度,又当他是个死人。
74、来访者
闻熙知道自己踩了雷区,但总觉得憋气委屈,谁他妈知道天下会有穆冬城这样的男人,可以八九年不跟人做爱?难怪当初复合的时候,在床上的表现那麽生涩,自己还赞叹对方扮纯清很投入,只不过演得有点过火。
穆冬城入院了三天,第二份调查报告也送到他手里,比上次的详尽许多。他仔细地看下来,结合对方身上的种种表现,心越来越疼,也陷得越来越深。
他想到穆冬城上次住院没人探望的凄凉,根据报告上的联络方式给几个人打去电话。
如果有一些来自他人的冲击,也许穆冬城的心会慢慢活过来?无论是愤怒还是憎恨,能再有激烈的情绪也好过现在这种极端沈默,只要有一点希望,他总要尽力试试。
於是,从穆冬城入院的第四天起,各色人等开始在病房出没。闻熙暂且丢下公事,当起了接待大使,细心观察穆冬城对每个来访者的反应。
第一个来访的是穆冬城的母亲,闻熙当年没有见过,只在报告里看到了她的照片。她见到穆冬城的表情,有些歉意,有些羞惭,也有那麽一点真切的关心和挂念。
穆冬城看到她虽然表现得很克制,但才说几句话眼眶就红了,那女人当场大声哭了起来,抱著久未见面的儿子劝告责备,骂他为什麽要闹自杀,如果需要钱还债,就算现任丈夫不许,她也会偷偷想办法帮忙。
等闻熙态度温柔亲切送走那个女人,还以穆冬城好友兼老同学的身份谈了一席话,回来就被穆冬城冷冷的目光盯到发毛,不过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第二个来访的,是曾经在搏击俱乐部见过的那个女人左琳,也是穆冬城的前经纪人。对这个女人,闻熙就不怎麽温柔了,在偷听完她和穆冬城之间并不愉快的对话之後,闻熙又把她堵在走廊好一阵询问。
第三个是齐业非,闻熙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没听到,因为穆冬城对齐业非的态度,就跟现在对待闻熙一样──完全不予理睬,就算理睬也是冷言冷语,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他甚至都佩服齐业非了,无论穆冬城多麽冷脸,姓齐的都可以自贱地死缠烂打……想到这里,闻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会不会也就是这样?
送齐业非走的时候,对方恨恨瞪著闻熙,捏紧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决斗。闻熙苦笑著摊摊手,“我可没这心情。你还是快点把他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他这次自杀被我救了,下次再要闹,就不一定能救了。”
齐业非垮下肩膀,毫无形象地哭了一场,先忏悔一番过去在校内对穆冬城的背叛和诬陷,导致这个最好的朋友被退学,然後断断续续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比如姓易的怎麽长期雇人欺负穆冬城,连齐业非都跟著吃了几顿打;又比如穆冬城这些年来不肯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自从被姓易的弄进医院之後,无论男女一碰他就会被他抗拒的推远,或者直接上拳脚,齐业非被打过n次,都被打得习惯了。
就连那个俱乐部,也是当年伤好出院後,穆冬城自己找去的,最开始练得刻苦勤奋,傻乎乎的以为这样就能自保。到後来又被闵峻达缠上,对方喜欢他这种软硬不吃的狠劲,才发善心给他指一条路去找江品培出头。齐业非说自己一路看著,哪一个都斗不过,否则早就挺身而出帮穆冬城摆平这些麻烦,可现实只能是缩在後面暗自伤心。而且他齐业非就算愿意为穆冬城去死,人家也根本不要这条烂命──穆冬城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他,也不会把他当成朋友了。
闻熙觉得这个人其实不值得可怜,完全是自作自受,但又忍不住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可以算作前车之鉴。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觉悟来得晚不晚?还来不来得及去挽回?
再後来,孟楚也来探病了,是闻熙通知的。孟楚知道他的心病,没有待很久,礼貌的关心几句就告辞。
最後一个来的,是闻熙听过很多次,却从没有见过面的江品培。
江品培年纪偏大,头发花白,个子很高,看样子就是个守旧古板的中年人。看到闻熙,他也只点头致意,唤了声“闻先生”,丝毫没有讨好意味。
闻熙一见就知,这人是难啃的老骨头,在病房外听了几句他跟穆冬城的对话,更是气到内伤。
75、真实的假象
江品培对穆冬城十分的不客气,骂得对方狗血淋头,就像训儿子一样,严厉中带著亲密。穆冬城也老老实实地并不回嘴,等江品培骂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出声解释。
後来他们说话声变低,闻熙听不清了,等江品培从病房里一出来,就表情严肃地对闻熙说:“谢谢闻先生这几天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等他伤好些,我就接他回家。”
闻熙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愣了几秒才堆出假笑,“哪里哪里,倒是冬城麻烦您太久,欠了您不少,不如您把他这些年的租房费用都算一算,我帮他先付上。”
江品培面无表情,眼神在闻熙身上逡巡了一圈,摆摆手就走人,“哦,那再多麻烦你几天吧。”
闻熙又被憋住了,这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他想了想,推门进房,试探性地对穆冬城微笑,“江先生没有怪你吧?我在外面听到他声音不小。”
穆冬城凉飕飕地瞥他一眼,翻身拿一本杂志开始看,继续把他当空气。
闻熙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恨不得趁著穆冬城睡觉就把人打包关到自己家去,但又不敢造次,他已经见识过穆冬城发起疯来的後果,比他自己更难收拾。这几天公事也积压太多,他再不去公司,父亲恐怕要急成脑溢血,之前在电话里就咆哮得耳机都快震烂了。
他左思右想,握住穆冬城的手细心交代,“公司事多,我先去处理一下,你好好养伤,有什麽事情就叫特护做,我晚上再过来。”
对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起身奔向积压成山的公事。
这样又延续了几天,他每个白天都去公司,每晚去医院陪夜。不管忙成什麽样子,赶到医院看到穆冬城逐渐好转的气色,心情就会得到安抚,即使对方还是不怎麽理睬他,起码不拒绝他的贴身照顾了,偶尔也能态度平常地跟他讲上几句话。
他知道,他是伤到了穆冬城的心,只要带著诚意坚持不放手,方法也不要过於激烈,时间久了,对方的态度自然会转变。失去了回头再看,才看得特别清楚,在穆冬城还没有对他翻脸的时候,其实非常能包容他,甚至都到了纵容的地步。
穆冬城不像他喜欢谈情说爱,但是会默默地容许他对自己做那些过分的事,哪怕是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也可以忍受。
这种扭曲本心的行为,他一直以为是出於某些现实的目的,直到跟每个他请来医院的人都谈过之後,他才真正相信──嘴里说著没有变的自己,其实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直没有变的那个人,是穆冬城。对方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跟看起来一样的干净。
经历过那麽多不公平的对待之後,穆冬城还是那麽干净和阳光,闻熙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假象,可残忍之处正在於这个假象是真实的。更残忍的是,对方身上的那些阳光,已经在这几个月里,被他慢慢地消耗和毁灭掉了。
闻熙企图客观地看待这整件事,得出的每个结论都是自责的痛苦。到现在,他才开始尝到悔恨的滋味,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质问自己,为什麽当初要自私又自负地走错一步,然後又愚蠢得接下来步步都走错。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他们都还年轻,他们都还活著。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76、醍醐灌顶
穆冬城入院十一天的那晚,闻熙照例加完班赶往医院,才刚发动车子,医院的电话就打来,说穆先生坚持要求出院,江先生已经来接,打算本人先走,改天再托人补办出院手续。
闻熙猝然一惊,加快车速赶过去,但到达病房时只扑了个空。看到正在被护士收拾的病床,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失落,当即转身跑出病房冲向电梯──他知道江品培住在哪里。
他匆匆把车开往那个别墅区,打通一个住在这社区朋友的电话,才被放行进去,赶到江品培的那栋房子前,正好看到穆冬城被人扶著走进去的背影。
他打开车门冲下去大叫穆冬城的名字,对方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就继续走进去了。
闻熙差点气到吐血,全身都因为伤心和愤怒而发抖,还不甘心地踏上台阶往前冲,被江品培堵在门前,“闻先生,抱歉,我不能邀请你进来。”
闻熙怒视,“你没有权利擅自接他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