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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个冰凉,脚已入水,一双手死死扒住她——眉娘一回头,依旧是看不见,听不清,却知道有人在说,“娘——救我——”
伸出手,向着空气,她那死死扣住地面的另一只手终于松开。
“别怕,娘在这里。”
我来陪你。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一只手有力的拉住了她,眉娘仰面,入眼一个素颜白衣的女子,额上一颗朱砂夺目的殷红,那纤细的手,却像是有着无穷的力量,拉住了她。
身后排山倒海的哭声,呼喊着“娘——娘——”
面前的白衣女子那轻轻的一声,却像是穿透进她灵魂一般。
“救赎,就是先原谅自己。”
眉娘一愣,这女子是谁?她从未见过,即便是梦中。那一句,说的简单,却像是知道了她所有的心思和结症。风轻云淡的一句,便是出路。兜兜转转纠纠缠缠,只是这么一句而已。
原谅自己。
记忆终于打开了闸门,那一个妇人在水边看着湖中央的孩子呼喊着:“娘——救我——”
听到他再没力气扑打和呼喊,看到他渐渐沉下的身,那妇人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眉娘眼角泛出泪水,那妇人,正是她。
她为何没有去救她的孩子?她为何连跳入湖中和他同生共死的决心都没有?那一刻,她只是吓傻了,跌坐在岸边,直到听不见孩子的呼喊,看不见他的踪影,那久久一声呜咽,却都没能发出来。
她前世郁郁而终,到了孟婆桥,三次举碗,却都是将那汤水一抛。怎可以就这样忘记?悠然的去活下一世?怎可以这样就原谅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娘亲?
于是她苦涩的走向转世台,知道这忘不了的悔恨,会化为来世的噩梦,惩罚那一个无知无力无助的自己。
直到回忆,让原本幸福的来生,被前世的遗憾吞噬。
一如现在。
“你听见了身后的眼泪,却看不清前面的微笑,眉娘,他在等你。”
嗜梦那一抹绽开的淡淡的微笑,突地给她温暖,那一刻,眉娘终于看见了那她总也看不清的夫君的微笑。
那不是质疑的冰冷,而是等待的温暖。
“逝者已矣,活着的,还要继续。一切在你——”白衣女子慢慢松开手,那一刻,眉娘又开始向后滑去。
该被还不清的孽债吞噬,还是捉住这最后一丝回来的希望,回到还在等着她的他身旁?
身后的呼唤依旧如斯,面前的人却愈加清晰,眉娘一把捉住嗜梦的手,说了句,
“我要回去。”
嗜梦轻轻一拉,眉娘便觉得,仿佛是突然间有了力量,那捆绑着束缚她的潮水依旧拍打,她却慢慢站了起来,疼痛,酸胀,艰辛。却是站着。
走回去的路依旧是那条熟悉却无人的街,身后的脚印依旧是深深浅浅的水印,依旧有手在拉扯,眉娘却只是向前走着。
城门口,他还在,终于看清他那微笑的每一个瞬间。原来模糊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自己的眼。眉娘偏过头看看那一直勾着自己小指一路前行的白衣女人。
“谢谢——还有——你是谁——”
“何必。你不会记得我。因为我会吞噬了这个梦,连同这个梦中,我出现的痕迹——”
“你是仙人?”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我凡尘中仍有所念,不能位列仙班,这小小通梦之术,不过只是轮回之祖的一时慈悲。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是——”
嗜梦。
眉娘醒了,身边是又一次被自己吵醒的夫君。
眉娘一愣,为何不经意间,会下意识想了个“又”?
仿佛忘记了什么,但是忘了什么似乎都不重要,贴上夫君的身,感觉到那真实的温暖。
记住这一刻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
梁上,笑忘扇子半开,愣坐着看着他们,眼里是暖意,嘴边还是一抹看不透的笑。
琥珀色眸子一眨,身边嗜梦却沉浸在她自己的思念之中。
“笑忘,眉娘的梦让我想起来,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吻我的额头。”
那一刻是如此暧昧的宁静,嗜梦闭上眼淡淡微笑。
眉娘忘了,很多人忘了,因了吞噬这样的“忘却”,她才一次次回忆起她不肯放手的“记得”。
“说点什么吧,笑忘。”
……
……
……
“别打岔,快要脱了。”
……
……
……
两个人的天地,干柴烈火在解脱中终于燃起,帐子垂下,一只火红的狐狸从梁上被踢落,稳稳落地,却是被随后飞下的素白仙子狠狠一垂,拖拽着摇曳而去——
穿门而过时,那月光正满,含苞待放的华光之中,半展功德扇,桃花又一只。
红烧肉
迷踪国国都上仙有位富可敌国的大鳄,不知道其做的是什么生意,但听风言风语,曰:
卖桃花。
若问具体内容,大门一关,老天不管,按时交税,闲人免谈。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大嘴姑婆,无一不八卦而来,跑题而归。
长此以往,该户主人索性开门售票,广招四方来客。
名下资产无数,自宅,曰笑忘楼。
笑忘楼主人摇扇掩面,神龙见首不见尾,上通国库,下走柳巷,不似此间众生,身边只一美人相伴,名字好生奇怪,曰,嗜梦。
关于嗜梦,男人们说,此女虽非仙人更似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嗜梦为生。
关于笑忘,女人们说,此男虽非妖孽更比妖孽,专偷姑娘芳心,一笑而忘。
这说法传到笑忘楼的时候,笑忘和嗜梦刚刚轮回入世,定居不过百天。
那一天,那一刻,嗜梦正伸筷子去夹红绕肉,听着这评论,只是低头咬了半口,放下筷子,噤了一下鼻子,“火大了。”
笑忘筷子伸向嗜梦碗中剩下的半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叨了过来,吞入口中,“火小你又嫌硬。”
嗜梦一推碗。“恶心。”
“正好。”笑忘揽过盘子,伸出自己的筷子一块一块点了过去,“那就都归我了。”
嗜梦叹了口气,“瞧你那狐狸样——南柯公子都是让着我吃的,每次——”
这南柯公子,便是那嗜梦痴情不肯遗忘的前世恋人,每每嗜他人之梦,她便能想起此人一些,只是命运弄人,所想起来的不过是零星片段,一个微笑,一个习惯,九世轮回,她还是没能想起他的名字,于是只是还叫着“南柯公子”,意指南柯一梦。
笑忘满口肉,含糊不清筷子满天乱指,“南柯公子每次都把肉浇上汁放在你碗里,一次四块,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好!”
嗜梦抬眼,“你记得?”
“废话,”笑忘满脸义愤填膺,“这记忆是你第五世想起来的,到现在好几百年,你不时重复,我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个什么鬼死的南柯公子南柯大爷的,怕早就变成大树美化环境去了——只有你这么傻——”
嗜梦一张脸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啪的一拍桌子,笑忘口里的肉应声落下,肥嫩的焦红色还牵着一丝口水,嗜梦冷冷的说:
我会找到他的。
说完,便走了。
走的真干净。
笑忘这才敛住笑意,把桌上的肉和盘中的一并收走,收她的碗的时候,还看到她那碗没动过的米饭上,深深浅浅从大到小四个坑。
耸耸肩,碗一扣,心一沉。
九世功德,嗜梦无数,她记得越多,魔障越深,其实一笑而过,安心投胎,不是更好?
一笑而过,安心投胎。
嗜梦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这个闪念又一次盘旋不去。也许真的如笑忘所说,南柯公子大概已经变成一棵树,而或一只鸟。
即便是人,九世轮回,早已经全然忘怀了吧,就算有一天找到了他,他也只是冷冷一句,“姑娘,有礼——”
“姑娘,有礼——”
这一声倒是真切,就如通梦时一样,明知道是幻境,却身在其中。
“姑娘,有礼——”
仿佛就在耳边。
嗜梦一个回身,正逢那人说了第三遍,她虽然不记得记忆中的南柯公子说话的声音是如何,但是如果她记起来,那便应该是这样的声音,低低沉沉,稳稳妥妥,似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桀骜,漂浮在空中依然让人踏实安心。
嗜梦先记住的居然是这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虽然听到这第三声的时候,他的容貌,也一并引入眼帘。
轮回九世,身边多少人,梦中又多少,极美的和极丑的,早已不稀奇。世人都说笑忘有一张好皮囊,唯有在此事上她可以一笑而过。
既便如此,他的容貌,也还是上乘的。可惜此时,两人近的能听见彼此的鼻息,她倒是看不清那一整张脸,只觉得,那古铜的肤色和坚毅的鼻梁,倒是英俊。
又能怎样,他的下一世,可能就是一鳄鱼。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