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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合子索性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差耻心掉在哪了,快捡捡。”
收件人,丁小冰。
丁小冰不以为怒,反而美滋滋地发回去:“这玩意儿留之无用,早扔了。”
合上手机,许合子长叹一口气。现在她完全有预感到了江城这坐在后头的一大一小不知会做出多少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的丑事。
事实证明,许合子完全低估了丁小冰的创造力。几个小时后,当丁小冰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的拐角,从背后掏出一件类似刮破的垫子之类的东西,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许合子,我这回是不是闯大祸了”时,许合子简直想从窗外正对的那一泊静湖跳下去。
“你……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成这样的?”许合子压低声。
丁小冰觉得自己无辜惨了:“这可真不怪我。要怪,只能怪这姓乐的也太招摇了,一只沙发坐垫也用金丝织花。那会儿你和郑天正在外头放爆竹呢,我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金丝,就用手抠了一下。我发誓!我真的只抠了那么一小下,谁知道这金丝一缠十,十缠百地就全给抠花了。”
有那么几秒钟,许合子完全沉默了。
就在丁小冰一咬牙打算说“要不我把这几年存的工资都取了赔他”的时候,她却接过这只坐垫:“把它反个面放着吧。”
“啊?”
“翻过来垫着,别在离开前让他发现。”
“这样行吗?”
“不然呢,把我们俩一起卖了也赔不了这只垫子。”她颇有远见地指出问题所在。
丁小冰瞠目结舌:“许合子,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第一次认识你。乍一看,你是只老实兔子。可是咂巴咂巴回过味来,你就是一狐狸。”
许合子听得笑了:“我可什么也不是,我就是许合子。”
丁小冰一边偷偷摸摸地翻了个面把坐垫放回原处,一边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知道自己的人了。”
是啊,现在想来,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优点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许简珍的言传身教,让她比起那些从小生活在父母宠爱下的女孩,更早就懂得了人生中许多赤裸裸的真理。美貌在岁月面前其实不堪一击,唯一可以用来救命的,不过是那一点被岁月掩埋的真心。
人人都愿自己得万千宠爱,却不知道担得起多大的艳名,便要守得住多大的寂寞。
这世上,唯爱与真心不可辜负。
六年前许合子第一次从安山监狱出来,一路辗转到海城,混入汹涌的人潮登上地铁。坐在身旁的陌生女孩一直抽泣着,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傍晚时分地铁窗外的灯光似浮生匆忙掠过,女孩捏着手机和朋友抱怨:“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不肯再爱我多一点?”
彼时许合子身心俱疲地望着对窗,眼神很空洞,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这时,旁人间的只言片语,也会无比清晰地传入耳里,好比空的容器格外装得进东西。女孩子哭泣着,又说:“可是今生今世,我大概不会放弃了。”
今生今世,一辈子有多远。
她只是茫然地听着,想着,直到对方到站下了地铁,直到自己坐到终点站,直到夜幕已深而她孑然一身似乎只剩疲倦。
也只有在人生的最低谷,许合子才彻底明白一件事,不自量力终究伤人伤己。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结出善果。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许合子像是从恍惚中蓦然回过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庭院中郑天的叫嚷声已经传来:“小妈妈,快来陪我放爆竹!”
江城的天气比海城更冷一些,虽然才刚下过雪,山中却没有劲风。脱掉外套的许合子刚走到庭院中就忍不住畏缩起来。乐铖白也脱去了风衣,衬衣外只套着件家常的浅灰毛线背心,正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余雪。
这场景仿佛忽然倒流回了很多年前。那时他正年少,因为生得好,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校服,套着浅灰的针织背心,也能穿出翩翩的风度,站在雪地里忽然冲她露齿一笑。
她呆住,他便一手砸来雪球。
那雪球正中她的脸,化开的雪水顺着她的发梢湿淋淋地滴落,滴进脖子里。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可是闯祸的人沉着一张脸,似乎比她还要气急败坏。
“哦呀,许合子,你是猪吗?”他凶巴巴地吼她.简直一点道理也不讲,“傻站着,连歪头躲一下也不会了?”
那时的她又在想什么呢?
尽管被砸得狼狈至极,可是看着那人笨手笨脚地替她擦掉发上的残雪,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被风吹得忍不住眯起的眼睛,好像蕴涵着世上最秘密的幸福。
“在想谁?”乐铖白忍不住走向她。
许合子还没从回忆中抽回身:“哦,在想一个很久之前的人。”
“哦——”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嘲讽地扬起唇角,“是那个让你喜欢了很久的男人么?”
“……”
“那个让你一见到心就会怦怦跳得厉害,看见他时很怯懦,看不到他却又很思念的男人……”他吃味着,每说出一个字,便下意识地停顿一下,嫉妒的表情使面容几乎都扭曲了,“那个你说过永远忘不了的人,被埋在你的心里,像埋一片海那么深的人——就那么招人喜欢?”
“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却视若无睹?”
“乐——”
“许合子,别让我见到他。”他口气认真地威胁着,“也别在我面前露出丁点思念他的样子,否则——难保哪天我会忍不住掘地三尺地找出这人。”
“小妈妈。”忽然有人插入了两人之间。
许合子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
郑天垂下脑袋,无声地摸了摸肚子。许合子反应过来:“饿了?”
乐铖白立即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吩咐着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稍有缓和。
吃过午饭,郑天想要午睡,丁小冰陪着闹了半天也累了。一大一小横卧在大厅的沙发上,雪后晴天的午光静悄悄地照在两人身上。郑天趴在丁小冰的胸口,睡相很乖,小嘴嘟哝着。丁小冰一手死死地护住孩子。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大大咧咧的母子。
厅内开暖气,许合子不愿打扰他们,索性替他们盖上毯子。
乐铖白很少邀请客人来此,对于招待小孩子更是一点经验也无,索性随她们去。等忙完了一切,走到山湖边的许合子才听到很远处的撞钟声。
“是法和寺有客人来上香。”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
许合子有点惊讶:“法和寺就在附近?”
他有些受不了地看着她:“你难道从不用GPS?”
许合子哑然:“那么说,山的另一面——”
“另一面是竺乐山景区。”
她转回身,看了一眼湖光山色中的小筑,有些艰难地出声:“违章建筑?”
他认真地盯着她好一阵,确定她不是在说笑:“许合子。”
“嗯?”
“你是上天的诅咒吗?”
“什么?”
“好家世、聪明的头脑、让人迷恋的外貌……因为给我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才要用‘喜欢上一个叫作许合子的人’作为惩罚。”他喃喃着。
她的心跳忽然失了一拍。
“我想去法和寺。”为了转移这种忽然冒出的奇怪气氛,她开口:“这里有通往法和寺的路吗?”
他沉默几秒:“跟我来吧。”
从乐铖白的山居到法和寺,不过二十分钟的小路。他们从后殿进去时,守门的小和尚似乎早已认识乐铖白,双手合十,默默地行了个礼,随即摸出钥匙为他们放行。
后院是一排禅房,紧接着是地藏殿。法和寺的香火这些年一直很盛,再加上在大名鼎鼎的竺乐山的缘故,信客如织。一般的游人信众,在山门下就排起了长队,只能在大门口的香鼎进香。略有些来头的江城本地人,可以在特殊的日子进入殿中虔祷。而能直接深入其中穿行自如的,除了宗教协会的人士,几乎屈指可数。一个主事模样的人见了他,停住步:“乐先生又来了?”
乐铖白穿着打扮十分家居,神情柔和,在这些人面前似乎没有什么架子。
“这位是乐太太?”
许合子打断他:“我姓许。”
“哦,许施主。”那人微笑,“就让乐先生陪您吧。”
其实寺院并无非同寻常处,一样的殿宇森严,一样的慈悲佛像。地藏殿两旁的灵牌层层排放,似乎一直要嵌到殿顶,长明灯璀璨似浮生中的另一世界。
许合子拿起一只老旧的签筒,打量了一阵。随即跪下身,口中默念着什么。
“你要抽签?”他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她闭着眼,口气淡淡:“就当为新年求一签好运。”
正要去拿签筒,却被他十分直接地握到手里:“不用求了,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