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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合子猛然抬头看他。
“你看上去……似乎对我并不陌生的样子。”
她沉默。
他却忽然抿起唇角:“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还是沉默。
而他仍旧未曾转头去看她的脸:“是刻意?还是无心?”
在他的一连串逼问中,山脚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然而等许合子发现时,乐铖白驾着车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开出老远。看样子他是存心没打算让她搭所谓的出租车。
距离他提出上一个问题已过去了许久,车渐渐上了跨海大桥,从海的这一头开往了另一头的城区,遥远的灯光衬得车内的他们仿佛浮世中颠簸的蝼蚁一般。
许合子终于艰涩地开口:“我们从不认识。我也没有想过要进入你的视线。”
“哦?”他似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随手按下了播放键。
那盒被录成磁带在无数个兜风的深夜放了不知多少遍的录音,就这样响起在两人耳边。
“是。我们之间曾经深爱过,他爱着我,我爱着他。”
“后来有一天,两个人之中忽然有一人不再爱了。我离他而去,和别人在一起。他的心里却仍然惦记着我,每分每秒。”
许合子的眼睛忽然睁大,仿佛难以置信。她僵硬的背向后靠去,抓着衣角的手握得很紧。
那是自己的声音,千真万确。充满嘲讽,却又如此无力。
下一秒,他已脚踩刹车,捧住她躲闪的头,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狠狠地吻住她。乐铖白的眼神浓烈,他亲吻着她冰凉的耳垂,他们脸贴着脸,双颈交缠。他用一种她无法抗拒的姿态将她困在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为所欲为。
渐渐地,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的低喃,她眼角的泪光,他全都察觉到了。可是没办法,他没办法……没办法那样理智地控制住自己。
她在长夜中飞快地逃下车,跑时掉了一只鞋,也顾不上去拾。
一路的夜色浓重,轻拂过的风中两旁高楼霓虹交映。拥堵的车流中有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年轻的情侣喁喁私语,小孩儿在哭闹,冷饮摊的老板在吆喝,交警站在路中央吹着尖锐的口哨阻挡住乱穿马路的行人。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许合子呆呆停住脚步,站在夜色的中央,长发凌乱,赤着一只脚,眼神迷茫得像一个孩子。
透过车窗,开车赶来的乐铖白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许合子。
她抱着胳膊走在路上,似乎大脑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一片混沌。
他开着车不慌不忙地跟在她后头,离得近,她却没发觉,只是低着头慢慢地向前走着。纷乱红尘,大千世界,她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长街,直到夜色浓得再也化不开,直到连推车卖冷饮的小贩也渐渐少了,他不知道她到底要走到哪里,却也不愿就此离开。
走过一个拐角口时,路灯投射下长长的一道光影,而她站在昏黄的光晕中,整个人瘦瘦的,令人不觉心里一动。
仿佛在哪里,在他不曾记得的某一个回忆中,这场景何其熟悉。
她在前头慢吞吞地走着,而自己在后边静静地跟着。
夜色中的街道变得无限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可以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下去,走下去。
街上只剩下一些夜归的年轻人,喝得半醉,三两个互相揽着肩,大声笑闹。
许合子从几个年轻男人身边走过,没走几步,忽然迅速地蹲下身。她踩到碎酒瓶的玻璃碴,脚底一阵刺痛。
抬起头,路灯的光线却被那人高瘦的身影完全挡住。她陷落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中,逆着光,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还能走吗?”乐铖白问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吩咐道:“抱住我的脖子。”
他的声音一贯清冷,仿佛刚才那一场激烈的侵犯与他全然无关。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触碰,乐铖白不以为意地翘起唇角:“你愿意待在这地方给酒鬼们挡路,我不介意。”
她被他的话噎住,随后整个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腾空抱起。猝不及防间,两人一下子贴近,她的额头就抵在他的耳边。她挣扎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把她抱到了长街拐角的一只秋千上。老公园的秋千早已无人问津,许合子抓着生了锈的铁索,怔怔地望着新雨过后的一处小水洼发呆。乐铖白从车中的急救箱里取出药和棉签。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偶然碰触到她的脚趾,她不禁一阵蜷缩。远处临街的一束灯光孤零零地照来,水杉树上蝉声低鸣,仿佛他们是处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角落。
不声不响地,许合子从他手上抢过棉签。
乐铖白索性手心一摊,任由她夺取,口气淡淡的:“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她这才想起,头一次见他时自己小腿上血肉模糊的狼狈样子。她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的发旋,那是岁月也不能改变的年少时的乐铖白也曾有过的痕迹。
许合子盯着,盯着,忽然发觉自己在害怕什么了,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陷进一段新的纠缠中。
前尘往事已如水远去,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而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他亦从不知道。他们是被命运理智分开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结局。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乐铖白忽然抬起头:“在想什么?”
沉默终非长久之计,因此她轻声开口:“你会处理伤口?”
“从前在户外登山时学的。”
乐铖白看着是十足的少爷做派,私底下却十分细心,手法专业老到。拔出扎进脚底的玻璃碎片时,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疼痛。
忽然间,他闷闷出声:“我是怪物吗,许合子?”
她茫然地看向他,而他低着头,一边漫不经心收拾着沾满血迹的药棉,一边刁难般开口:“还是,你从来没被人亲过?”
“逃得连鞋子掉下也来不及捡,嗯?”他的眸子乌黑明亮,在月光下仿佛可以一眼看穿人心。
而她只是沉默。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做我女朋友。”
她心平气和地回绝:“我配不上你。”
乐铖白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的女朋友,不该是一个只有高中学历在康复按摩店打工的女人。”这借口仿佛大海中的一根浮木,只要被牢牢抓住,便可以搪塞过一切,她的神色疲倦,“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我可以送你去国外念书。”他耐心地打断她。
“我从前的经历复杂,会让你蒙羞。”
“我不介意。”
“我是个贪婪的女人,贪婪到可怕。”
“哦。”他双手十指交叉,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你开个价?”
她终于咬了咬牙:“我对你没感觉。看到你会害怕,想躲开。讨厌你的居高临下,自以为是,还有咄咄逼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自己的人生和你有交集,这样的回绝你满意吗,乐先生?”
“我不接受。”出乎意料,他很快地回答她。
许合子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人,这人,刚刚被这样直白地拒绝,就差在他脸上拍上一张大字贴,写着“人品太差”,而他似乎一丝一毫被拒绝的沮丧也没有。
不仅如此,他甚至一本正经地开口:“所有这些都是偏见,我们需要的只是对对方更进一步的了解。”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恰到好处地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确定她的伤让她除了坐在这儿哪儿也不能去之后,才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几分钟后,那道高大的身影重新挡住了她面前的月光。
“扎进脚心的玻璃碴还没拾掇干净,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这次她面对他半俯下的身选择了直接无视,然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借力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路过车门时,顿了一顿,终究没停下。
乐铖白倚在车门边:“你想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转过这个拐角就是海城第三医院。”
“这个点值班的都是实习生。”顿了顿,乐铖白补充,“上车吧,这次,我以居高临下、自以为是、咄咄逼人的身份命令你。”
医生帮许合子处理伤口时,乐铖白回车拿东西,这才发觉她把手机落在了副驾上,手机的屏幕因为触动忽然亮起。
屏保上的许合子仍是几年前的模样,沉静的一双眼,下巴很尖,瘦得几乎令人觉得可怜。眉间透出一点笑意,神情柔和。仿佛于无穷无尽的黑夜中行在海上,偶尔看见一座孤塔,一腔执着地往那未知的方向开去。
乐铖白盯着那屏保足足看了几分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然把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正准备保存,忽然有人来电。乐铖白看了一眼号码,按下接通。
那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