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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无法去想象那个因为意外登上他的游艇的傍晚,无法去为想象不到的事准备最好的说辞。
“我不是故意的。”喃喃着,甚至是完全绝望地,她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乐铖白听着她的话,甚至笑了一笑,眼中却无笑意。“五分钟到了。”他说,“许小姐,让你的朋友在法庭上和我的律师见吧。”
乐铖白走出男宾室时,钟远山正忐忑不安地等在一边。他向里望了一眼,没看见许合子,不由得多了一句嘴:“许小姐呢?”
乐铖白闻言,抬起眼皮朝这个向来善识眼色的助手瞥去一眼,无言胜于千万。钟远山立刻便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好在乐铖白并没有发脾气,一边接过他递来的一瓶水,一边说:“走吧。”
两人边走,他边问:“合同的事怎么样了?”
“王适还是不肯放手这块地。”
乐铖白拧着瓶盖的手微微顿住:“他要价多少?”
“听口气,是打算公开标地。”
乐铖白笑了一声:“标地,就这点家底也敢来。”
钟远山是早听惯了他那些不中人意的话,并未在意。谁知两人刚出过道,便迎上来一个小姑娘,正是刚才被他撂在一旁的法语系女孩。
对方眼巴巴地瞅着他:“乐总。”
乐铖白停住脚步,语气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小姑娘口气微怨:“我可在这等您半天了。”
“等我?”乐铖白眯起眼看着她,笑了一下,“等我做什么?”
钟远山凭着多年的经验,察觉他此刻心情不佳,出来打圆场:“乐总这会儿谈生意呢,有什么事找你们王总去。”
“那您还接不接着打球?”对方期盼地问他。
乐铖白只喝了一口矿泉水,便随手把水递给了钟远山,含笑审视着她:“你们王总又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小姑娘倒也老实:“他说了,他自个儿的车得送教练一起回去。我要是坐不上您的车,就等着自己一个人走下山吧。”
这话一出,连钟远山也忍不住在心里笑骂,这个王适,真是十足的王八蛋。
谁知乐铖白不为所动:“我的副座从不坐女人。”
小姑娘一听脸都白了,勉强挤出笑:“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
这座山全被俱乐部包下了,前山是水库度假村,后山是高尔夫球场,往来俱是显贵,名车司机相随,因此这一带几乎没有的士的踪迹。从球场下去,得晒着大日头走上一段,三个多小时到山脚,彼时已是七点。山脚边是环岛公路,走出公路两公里远,是两条国道的交界口。等能看见人烟,几乎是九点后的事了。
钟远山于心不忍:“要不……”
乐铖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僵,忽然问了他一句:“她是一个人来的?”
钟远山起先没反应过来,一会儿才回过神:“是,许小姐搭着我的车来的。”
乐铖白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你送她下山吧。”说着,他似乎这才真正打量了对方一眼,“你叫……”
“秦盼盼。”
钟远山立即反应:“那,秦小姐这边来。”
钟远山原本是带着两份合同过来的,谁知对方却狮子大开口,生意一时谈不成,合同便留在了乐铖白手上。
乐铖白回了球场,又打了几杆。这一次王适自己全未出面,都是由那年轻的女教练撑场,自己倒在凉棚下偷闲,没过一会便乏味了。虽是不欢而散,两人临别时却仍正式握了手。
王适年长乐铖白十多岁,自诩经历甚多,心底其实并看不起这靠着家族背景起势的年轻人,因此握手也十分潦草,打着哈哈:“乐总不愧青年才俊,劲头也好,下回一定好好切磋。”
乐铖白冷淡地抽出手指,“嗯”了一声:“王总客气了。”
这一次他慢慢走回男宾室,未推开门,只听得里头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得站住,轻轻望去,空荡荡的长椅上,那女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他开着跑车下山,一路速度很快,乌首山有几个大弯陡峭不输赛道。乐铖白一踩油门到底,车子便如离弦的箭般飞快射出。
大约开出十几分钟,他便看见了她。海城的夏天,下午四点多日头未去,一片泛开的阳光照得人微微眯起眼睛,世界是白花花的。
他开过去,又慢慢地降了速,有意地停车倒转。
谁知她走得是这样慢,不堪疲倦地下到半山,力气全已用尽。这时候唇干舌燥,并没有注意到前头停着的一辆招摇的玛莎拉蒂。
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搁在车边撑住腮,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她一步步走来。这微妙的空隙间他的脑子仿佛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考虑,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许合子的脸晒得红通通的,连耳朵也冒着薄汗。好在她并没有化妆,因此除却酷晒下的狼狈,面容仍算干净。不过几步之距,乐铖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扑通”一声,后视镜中那女人忽然就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柏油公路踩得人脚下发烫,他抱着她上车时,才发现她的脸颊几乎快烧了起来。
好在车后有药箱,助手一向细致,夏季的常备药品几乎一应俱全。乐铖白翻着药,在夹层中碰倒一只空立的药瓶,握着那空药瓶时,他忽然想起那个游艇上狼狈的夜晚,柜子里的空药瓶被他摔开一地,而她曾经那样镇定地注视着他,冷静得几近残忍。
所以再次见到她,为难她,看她露出哀求的神色,感受到报复般的愉悦,也并非不合情理。
钳住她的下巴,强迫性地撑开她的嘴,喂她吃下了一粒药。她仍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替她系好安全带,俯身时抵住她的额头,下意识地一顿。
昏迷中的许合子,就像一个睡着的孩子。因为睫毛微垂的关系,看着无比乖巧。他这才发现她的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浅淡得几乎不被察觉。笑起来时,一定被掩藏在了眼角。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敛去日光,漫天彤云似金光初开。开车下山时,他几次急踩刹车,副座上毫无意识的她便因为一阵惯性,险些跌撞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他只好放慢速度。乌首山一路风景似画,夕光中山峰如聚,连绵的山脊一侧靠着大海,背山卧湖,湖光潋滟万千。夕风拂来,山道两旁的乌桕树笼在红红的光晕中,乍一看,仿佛行在秋天。
他偶然转过头,她仍是那样无比乖静地靠着车座,任由风吹乱长发。他忍不住地就伸出手,替她将乱发顺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
这样认真盯着一个人时,乐铖白心里忽然一动,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渐渐地浮上心头。
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做出并非习惯的动作,为什么对着一个明明完全陌生的人却会有无法控制的欲望。
许合子是被滴答滴答的水声吵醒的,她慢慢地睁开眼。
那滴水的声音,绵长又寂静,滴答,滴答,仿佛有一万年般长远。
落地门半拉开,窗外的天色已一片漆黑。好在月光盈然,仿佛浅白的糖霜,大片地铺洒在地板上。吃力地转过头,正对上一个人的眼睛,她不由得一阵吃惊,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去,却发现四肢百骸都没有力气。
那人不知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多久,又盯着她看了多久。见她醒来,轻描淡写地说:“你虚脱晕倒了。”
许合子想了一会儿,结巴地出声:“谢、谢谢。”
“不用。”他似乎想站起身,却并没有动,“饿了吗?”
她总算是坐起了身,刚一动弹,才发现脚踝处撕裂般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往她的伤处看去:“是上次的伤?”
她没作声,他却意外地好脾气:“说说吧。”
“说什么?”她抬起眼看他。
乐铖白的面容隐在一片晦暗中,没有开灯,连月光也是薄薄的。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在暗夜中连成一片好看的形状,清俊如常。“在俱乐部时,不是有一大通的话要对我说吗?”
许合子沉默良久,在他几乎失去耐心地站起身的瞬间,才轻轻开口。
“这个伤……”她低低地出声,手指摩挲着脚踝一道未愈的疤痕,“这个伤,是上回想跑下游艇时太匆忙才留下的。”
他朝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忽而想起了这伤口还是他经手处理的。那是他在游艇初见她时的事了,她打扮朴素,裤腿上卷,脚踝还流着血,真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那天,我替我的朋友值班。后来四处闲逛时,遇到一个人,拉着我进了内海区。那时我们都饿坏了,他撺掇着我上了一只游艇。那游艇上摆了好多的点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