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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抢过两只半生不熟的硕鼠,丢给花儿一只,自己拿着一只大嚼起来,边肯边含含糊糊地说:“瓶儿,你再等等,等老鼠完全烤熟了你再吃……”覃瓶儿两眼圆睁盯着我,脸上股肉不断抽搐,露出一种不忍的神情。
覃瓶儿最终还是把烤熟的老鼠肉皱着眉头吞进肚里。
诚如满鸟鸟所说,在那间既小又破的厢房里,我们吃了这辈子感觉最香甜的一餐饭。
吃了鼠肉,覃瓶儿的精神状态大为好转,我身上的疲劳也消失很多,但睏意却渐渐上来。我深知这里绝不是可以长久安顿的地方,还得想法子继续前向才是。我不知我们到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闯荡了多久,此时此刻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寄爷现在身在何处……总之,我感觉三人一狗已完全被世界遗忘,要不是那个一定要找到覃城的信念支撑着我,我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这里饱睡一觉。
满鸟鸟把最后一块鼠肉撕进嘴里,嚼巴嚼巴之后吐出骨渣,站起来对我和覃瓶儿说:“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堂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水喝!”我本来也有这心思,但先前那个顾虑仍在我心头萦绕,此时见半天并无任何异常,我安心不少,正准备站起来与满鸟鸟同去,但见覃瓶儿仍赖在石台上不愿动,不愿把她一个人丢下,因此回头叮嘱满鸟鸟几句,要他小心谨慎,切不可胡来,并让他带上花儿搭伴。花儿呜呜两声,见我眼神凌厉,无可奈何跟在满鸟鸟屁股后边去了。
隐约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半天再无动静。
侧耳听了一阵,正待起身到门边去看看情况,满鸟鸟如旋风般跑回来,声音满含抑制不住的兴奋,“妈那个巴子,堂屋好干净啊!最他娘的不可思议的是,堂屋中间还埋着一个酒坛,那个酒香啊……啧啧,老子不敢先喝,特来喊你们俩个同去。”
我听满鸟鸟说堂屋很干净,还有一坛酒,心中一喜,莫非这茅屋居然还有人居住?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了。
我扶着覃瓶儿走进堂屋,果然看见堂屋打扫得一尘不染,与厢房那种残破不堪、虫鼠横行的景致大相径庭。堂屋正中央的土里,埋着一个圆形酒坛,只有巴掌宽的部分露在地上,不知用什么做的坛盖上插着几根干枯的竹管,酒气从管中溢出来,香气扑鼻而来。
“咂酒!”我兴奋地大声叫道。
第四十二章 门板上的血手印(1)
我之所以能一口叫出“咂酒”这个名字,是因为前不久我刚好在硒都的一本古县志上看到了关于咂酒的介绍,我到现在还记得其中的部分内容,“……乡俗以冬初,煮高粱酿瓮中,次年夏,灌以热水,插竹管于瓮口,客到分吸之曰咂酒……”“……饮时开坛,沃以沸汤,置竹管于其中,曰咂。先以一人吸咂,曰开坛,然后彼此轮吸,初吸时味道甚浓厚,频添沸汤,则味亦渐淡。盖蜀中酿法也,土司酷好之……”这两段话道出了咂酒的酿制方法及喝咂酒时的情景。从中可以看出,这埋在堂屋中间的酒坛基本上和装咂酒的瓮差不多,至于古时候的咂酒是不是半埋在地下,我在那本县志上没有看见相关的介绍,据喝过咂酒的人说,现在还有许多边远的土家山寨仍保留着咂酒的习俗,可惜我从来没见过,但从他们描述的场景来看,咂酒时酒坛上确实插有许多类似的吸管,以供多人“轮吸”。
有一首竹枝词就是这样赞美土家人的咂酒的:“蛮酒酿成扑鼻香,竹竿一吸胜壶觞。过桥猪肉莲花碗,大妇开坛劝客尝。”
照此来看,这半埋在地下的酒坛中确实可能装有传闻中的“咂酒”,那酒香已勾得满鸟鸟跃跃跃欲试,连“覃不醉”这个已经不爱喝酒的妹娃儿都不由自主地连番吸着鼻子,我虽然没有他们那么表现得过分,但喉咙中吞口水的咕嘟声还是出卖了我的内心。
但我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汹涌澎湃的欲望。我抬头看了看堂屋后板壁上的神龛,发现上面空无一物,但打扫得非常干净,黑漆漆过的龛笼在玄衣都邮珠的照耀下,反射出一束束清冷而柔和的光芒。神龛上本应贴着“天地君亲师位”牌匾的地方也空空如也,光滑而干净。那半埋在地下的酒坛也被擦拭得光洁明亮,连那干枯的竹管也像被谁的嘴巴唆得清爽无比。
“有人吗?”我及时捂住伸向吸管的那张大嘴,探头探脑沉声喊道。
无人应声,堂屋中除了我们呼吸的声音,一片死寂。
我心中非常纳闷,看这堂屋打扫得如此干净,粗笨的老式家具如八仙桌之类的东西光可照人,这堂屋应该经常有人出入,但这又与此地的环境不符,在这个深入地底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往,我刚才粗略看了下,茅屋周围似乎没有别的出路。再说,如果有人居住,为何只把堂屋打扫得如此干净,而房侧的厢房却那般肮脏破败不堪呢?
我越想感觉事情越不对头。我试着推了推左侧耳房紧闭的门,门板咣咣响了几声,竟没推开。由于心中有所顾虑,我不敢用力去推,只好转向右侧耳房那扇紧闭的门前,同样没有推开。门既推不开,我就无法看清耳房中的情形,不知里面是干净还是肮脏。不过,有刚刚我们呆的那间厢房作参考,我还是觉得这间堂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神秘。
“妈那个巴子的,这酒好香哟!”等我疑虑重重转过头来时,发现满鸟鸟已经通过干枯的竹管吸了一口坛中的酒,并且吸溜着鼻子,脸上露出一副十分满足和陶醉的表情。覃瓶儿被满鸟鸟所蛊惑,弯腰凑近另一只竹管,看样子也想试试那香气深入五脏六腑的咂酒。
我心里一突,脑中灵光一现,蓦然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
这个传说就是关于令人闻之色变的巫蛊。我在一本手抄本上见过一篇文章,大体是说巫师在养一种叫“金蚕蛊”的蛊时,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把一个坛子埋在堂屋中间,坛子中装的是毒蛇、蝎子、蛤蟆、蜈蚣等十二种毒虫,毒虫在其中相互撕咬猎杀,最后剩下的那只毒虫就是蛊,剧毒无比。养蛊之人将其取中研磨成细粉,然后趁想害之人不备放入其酒中或饭菜里,此人就在不知不觉中了蛊毒,七天之后七窍流血而死。至于为什么会把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据说是因为金蚕能替人做事,最爱干净,养蛊之人为了养成最厉害的蛊,当然会投其所好。
当然,我对传说中的蛊知之甚少,从来没见过,但对照眼前的情形,我虽然不敢断定这酒坛中就是装的蛊,但我敢肯定这干干净净的堂屋和它中央那个酒坛绝非等闲之物,那清香扑鼻的酒也不是酒,而是夺人性命于无形的蛊毒。
想到这里,我心里大急,一步蹦到覃瓶儿和满鸟鸟身后,一手拉着一个往后一扯,口中大声喝道:“这酒喝不得。”
满鸟鸟扭头不满地对我说:“啷格喝不得?”覃瓶儿虽然没说话,但我看见她的眼神中也满是探询的味道。我当下把关于咂酒的来历和我猜测那坛酒是用于养蛊的缘由一一对他们说了。满鸟鸟听了仍不相信,嘴里叽叽咕咕,大意是怪我太过小心谨慎,破坏了他喝美酒的雅致。覃瓶儿倒对我的话相信了八九分,我听见她倒吸了口气,退开几步,离那酒坛远远的,警惕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那酒坛上来回移动。
“龟儿子,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这酒这么香醇,啷格会是养那鬼玩意儿的呢?你看,我刚刚喝了一口,现在不是屁事没有?”满鸟鸟的叽咕声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在向我咆哮起来,满脸的鄙夷和不屑,还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我听满鸟鸟声若洪钟,神色正常,不由暗想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当然,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根据那篇手抄稿的说法,把屋子打扫干净是人的行为,而不是坛中蛊的功劳,但这里荒无人烟,又深埋地下,不知被世界遗忘了多少年,别说人,恐怕连飞鸟都不愿到这鬼地方来,那……这堂屋怎么还这么干净呢?
正在我犹疑不定暗自揣测时,突听“啵”的一声闷响,我回头一看,惊恐地发现堂屋原本敞开的两扇大门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关闭,那声“啵”的闷响正是来自关闭的着的门板之外。
我脑子一麻,飞快跳到门后,伸手拉住那门板后面干干净净的门拴,猛力一扯,门板嘎吱一声被我猛烈拉开,我躲避不及,脑门被门板撞个正着,噔噔倒退几步,差点撞上堂屋中正央的酒坛。幸好我对那酒坛怀着深深的恐惧,紧急关头一把拉住旁边站着的满鸟鸟才稳往身形。
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