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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还有墓主人的生卒年——
“1912—1936”
啊,墓碑上的这个欧洲美人,居然出生于1912年,但她仅仅只活到24岁,在1936年就香消玉殒了,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蝴蝶忽然从墓碑上飞了下来,扑扇着美女与骷髅的翅膀,一直飞到墓碑的最底端。
天,彻底暗了。
尚小蝶只能蹲了下来,用手电筒照着那下面,却依稀看到了几个汉字。
她艰难地辨认着这些字,缓缓念了出来——
尚小蝶之墓
在手电筒聚集的光圈中,这五个字如同利剑刺入了她的眼睛。
月黑风高。
蝴蝶尖叫。
幽灵狂舞。
美人如土。
利刃刺破了她的角膜,继续深入进脑腔,穿透了大脑的神经——无数朵夹竹桃绽开……妈妈在微笑……视频里的狂叫……鬼美人的眼睛……“幽灵小溪”边的书包……红色的女鞋……老桃树下的葬花……夜半笛声……黑夜里带血的唇……
还有,墓碑上的自己。
那首歌又悠扬地响起——小宇宙的第二次爆炸,一切归于塌陷和灭绝。
它死了。
吐出第一根丝。
生命的第三层:蛹
庄秋水突然停止了脚步,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眼前是地狱般的门洞。里面幽暗异常,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正潜伏着无数幽灵,等待新人进入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不,不能再往里踏入半步了!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尚小蝶不在里面呢?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进去,像他一样在此止步不前,然后就一个人知难而退,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老天保佑,但愿如此吧。
但庄秋水还是要求证一下,如果她就在这道门洞里的话,那只要打她的手机,就可以在这里听到铃声了。
他又一次拨打了小蝶的手机,同时侧耳倾听门洞里的动静。
等待了大约十秒钟,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某个很远的地方传来。幸好这傍晚如坟墓般寂静(本来就是坟墓),让他可以分辨这是什么声音——
没错,就是手机铃声!虽然听起来很不清楚,但只有电器才能发出这种声音,还有音乐的高低起伏。
铃声持续了几十秒钟,随着手机屏幕显示“无人接听”而告安静。
庄秋水竖直耳朵,铃声还在继续,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毫无疑问,尚小蝶正在这道门洞里,在可怕的“蝴蝶公墓”中。
他的心又一次沉到了冰底。
脚底稍稍挪动了几厘米,又立即缩了回去。好象门洞里有一堵透明的墙,任何人都无法穿墙而过。
进入,还是退出?这是一个问题……
庄秋水问出了一个哈母莱特式的问题,可惜他要拯救的并非奥非丽亚——而是个与他无亲无故,刚刚萍水相逢的丑小鸭而已。
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对男生几乎毫无魅力,是那种天天见面也会遗忘的人。为一个完全与己无关的人,他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脑子里又闪过了那些电光,雪花般飞舞,如利刃劈开他的身体。他看见了夹竹桃花,鲜艳的花朵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流过之处冒起带着骷髅的白烟……
还有,还有那只蝴蝶,跨入禁忌之门,朝拜普鲁顿大神……无数声尖叫,扯破喉咙的尖叫……密密麻麻的……
“不!”
他如孩子般喊了出来,双手抱住自己的耳朵,只想立刻就变成一个聋子。
然而,耳朵还是很不争气地听到了手机铃声。
是尚小蝶吗?打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却是陆双双。
“喂!已经去那么久了,你在哪里啊?”
“蝴蝶公墓。”
他像机器人一般如实回答。
“见鬼,真有这个地方?”电话那头的双双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找到WOW了吗?”
“我——找到她了。”
“那赶快把她带出来啊!”
庄秋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哦……”
“你哦什么哦啊!还是个男人吗?”双双在电话里嚷了起来,“快把小蝶给我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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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男人?这两个字如电流般刺激了庄秋水的心,让他把头高高地仰向天空,老房子的屋顶似乎变矮了一些。
他的双脚忽然获得了自由,一下子摆脱了理智的控制,大步流星地跨向门洞。
迈向地狱的第一步。
刹那间,黑暗吞噬了庄秋水。
6月11日晚上19点19分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了。
蝴蝶公墓
清澈的光线如白霜洒遍旷野,也轻轻抚摸着尚小蝶。身下是冰凉的泥土,地底的湿气渗入皮肤,血液如开春的河水缓缓流淌。
或许是受到月光的洗礼,眼皮下的瞳孔缓缓缩小,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星空。艰难地眨了几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团虚无的空气,紫色的夜空上悬着一轮皓月。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敏感而脆弱的眼睛,二十二岁男生的眼睛,抑或在梦中见到过的眼睛。
不知如何形容这目光,他不停地闪烁着,如银河的星光正对着她。
但她看不清那张脸,只感到温热的气流,扑到她的面颊上,彼此交换着呼吸。
她听到了一个急促的男声:“小蝶?小蝶?”
小蝶是谁?
啊,那是自己的名字,她终于想了起来。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不敢再想了。
在着荒凉的月夜,年轻男子继续呼唤着她,就像中国人古老的“叫魂”仪式。
但她感觉自己浑身虚脱了,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嘴唇嚅动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是谁?”
黑暗中的眼睛眨了眨,轻声答道:“我是庄秋水。”
她的脑子转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这个名字。喉咙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啊——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没事了,我们离开这儿吧。”
他的手抄到她后脑勺,将她的上半身抬了起来。她半坐在地上,仍然动不了身体。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周围树影婆娑,一些鲜艳的花朵绽开。
庄秋水将她后背靠在一个冰凉的东西上——“蝴蝶公墓”的墓碑。他转身背对着尚小蝶,将她放在自己背上。
伏在这坚实的后背,仿佛抱着一棵年轻的树干。
他心里却在想,这大一女生分量还不轻呢。他拎起小蝶的书包,没走几步路就大喘气了。双臂抬着她的两条腿,任由她的双手搭在他胸前,还有她的整个胸脯都紧贴着背脊。
但此刻哪来得及心猿意马,平生第一次真正闯入蝴蝶公墓,冒险救出了昏迷不醒的女孩。
从小门走出高大外墙,夜色里的破院充满阴森之气。借助月色找到中间的门洞,背着小蝶穿过“过街天桥”。忽然,感觉头顶有个脚步声响起。但小蝶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实在仰不起头来,尽管确信楼梯上有个什么东西。
既然已经来到蝴蝶公墓,就算是幽灵也没什么好怕的!
庄秋水低着头冲出门洞,眼前露出一大片墓地。
月光下的鬼魂们正在晚风中吟唱。
已经浑身是汗了,就算棺材里的僵尸爬出来,都不会让他再害怕。背着尚小蝶绕过一个个墓碑,脚底不小心踩碎了一块骨头,身边闪烁起幽幽的鬼火。
好不容易冲出了墓地,庄秋水心头一阵狂跳,月光下的工厂废墟如塞外的草原,惟独少了牧羊女与蒙古包。
背上的小蝶正在发抖,身体由冰凉变得滚烫,看来是受寒发烧了。庄秋水加快了脚步,大汗淋漓地跑过荒草丛。
他们大半个身体都埋在草里,小蝶感到草叶刮着大腿,整个人如火焰般燃烧着。
终于艰难地跑到苏州河边,从敞开的工厂边门冲了出去。
托着小蝶大腿的双手渐渐撑不住了,只能拼命用背脊往上顶,免得她从背上掉下来。这是马路的尽头,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月光伴着两人。庄秋水必须要把她送到医院去,但这地方不可能拦到车的。
他就这么背着小蝶,向南穿过两条路口。终于有一辆空出租车过来了,他把小蝶放进车子后座,让司机开到附近最好的一家医院。
他疲惫不堪地坐在小蝶身边,先擦了脸上一把汗,几乎浑身都要散架了。
出租车开过黑夜的黄泉路,身边的小蝶又不省人事了。嘴里在喃喃细语,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庄秋水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忽然想起陆双双,赶紧给她发短信,告诉她已把小蝶救出来了。
再见,蝴蝶公墓。
十几分钟前,他踏入了永远的禁区——用手机荧光照着前面的路,他小心翼翼地穿过门洞。黑夜里看不清那高大的墙壁,只感到是个阴森可怖的老院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