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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不可原谅的是他自己,他没有做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到现在,都已经被时间抛得太远太远。
“下次什么时候能来英国吗?”
“明年吧。”
“那你再来看我。”她把他抱紧一点。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会的,哥哥一有机会就来看你…有机会就来…”他把嘴唇埋在她的头发里。
广播又开始通知去法兰克福的乘客登机,一遍遍没完没了,他恨不得拿个大号汉堡把那个女人的嘴塞起来。
可能会误班机的是他,他却害怕她听见。
过一会儿,她说,“我现在开始数你的心跳,数到一百下,你就走吧。”
空气像是凝住了,他们一起聆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撞击着。“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允嘉真的放开他,拉拉他胸前的毛衣,眼睛里却是坚决的神情,“走吧。”
他最后一次亲了亲她的鼻子,拿起手提箱,她突然叫住他,神情有点恍惚。
他看着她。
她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展开一个深深的笑容,“没什么,以后再说吧。”一面对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许鉴成坐在靠舷窗的位子,隔着几层玻璃,远处的候机大楼在夜色里透出明亮温暖的灯光。天上闪耀着星星,和地面的引航灯远远交融在一起。
还有三分钟飞机起飞。他知道允嘉一定还在那里某个角落;飞机起飞的时候她会祈求他一路平安,就像当初他为她做的那样。然后她会坐上机场的火车去伦敦,在维多利亚车站转车去布莱顿,回她自己的家,做回钟太太和小安的母亲。而他会去法兰克福,办完公务,回到纽约,做回向晓欧的丈夫,他们继续争取生一个孩子。
刚才的一切,跟着已经过去的十八年,一去不复返。
十八年,在那些以光年计算的星星,无非是一眨眼,在人,却已是一世人生里最刻骨铭心的一段。
明白这些,就仿佛前途里再有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当时已惘然(150)
许鉴成在法兰克福待了三个星期,赵允嘉送的那条领带,他打开了,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戴,又叠好放回盒子里。
回程和几个月前派驻德国分公司、回美国过圣诞节的女同事同路。他们曾经合作过一年,关系不错,那个腰围足有他两倍的波士顿胖女人屁股刚挨椅子就“啪”地打开一听百事咕咚咕咚灌下,又连吞几块鉴成按向晓欧指示买的桔子味德国黑巧克力,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操着美利坚东北腔喋喋不休骂她的弟媳妇。她弟弟从前是军人,老布什的时候去过科威特,弟媳五年前嫁过门,正在闹离婚。
“现在看来,她就是贪图我弟弟的退休金和军人福利,结婚满五年就提出离婚,一点感情都不讲。我弟弟已经卖了房子,以后每月还要付一千多块赡养费,几乎倾家荡产,这样的婚姻,简直就是欺骗,欺骗,真是一个…”女同事咬牙切齿,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许鉴成在心里用中文替她补上,“白眼狼。”
女同事一路骂到大西洋上空,结论“这个国家的离婚制度真他妈的见鬼,所以我不结婚是对的”,终于困了,打个哈欠,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呼噜呼噜睡了过去。
又是无垠的星夜。
机翼边的灯忽闪忽灭,他们在往地球的另一角飞,离开欧洲,离开她曾凝望过的天空,越来越远。
有两个字突然在他脑海里闪了出来,刚才谈话间听了很多遍,并没太在意,现在在静夜里猛地窜出来,一下下撞着他的心。
许鉴成的心跳急促起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三个星期前,赵允嘉就靠在那里说“你再来看我”,然后开始数他的心跳,数一百下,数到最后几下,手指拧住他的毛衣,可怜巴巴的神情。
赵允嘉那个神情在他眼前一再出现,打穿了六年岁月筑起的壁垒。
这次回美国,如果不是早约好跟同事一起走、订了机票,他真的会改道再从英国走。他也说过,一有机会就去看她的。
如果能回到一九九八年夏天就好了。
如果回到一九九八年夏天,他知道自己会怎么去做,即使肝脑涂地;如果当时他那么做了,此刻,她会是那个等待着他回家的女人,愿意的话,可以天天把他的心跳当羊数,数到困了睡着为止;那样,她应该放心他永远都不会扔下她,她再乱跑,他也会把她给找回来。
他终于明白,他愿意对不起任何人,也不愿对不起她。
偏偏就是对不起她。
一九九八年夏天,他觉得一切都为时已晚;现在回看过去,其实还不算晚;当时怎么就会觉得一切都为时已晚?
现在看着,好像也是一切为时已晚,会不会将来,到某年某月某一天,再想起,还是会觉得不算晚?如果真有那天,又会是多么后悔。
即便黑脸包公样的向大哥都后悔成那个样子。
一往这个方向去想,便不可开交,而且,想着想着,仿佛什么都是可能的。
空中小姐来送饮料,鉴成要了一杯咖啡。他已经完全放弃睡觉的念头。万米的高空里,机舱电视屏幕上“尖峰时刻”中成龙大哥照例和坏人打个稀里哗啦,LAPD咧着大嘴在旁边忙里偷闲捡钞票,那些问号在他脑子里赛车一样风驰电掣,让他几乎在椅子上坐不住,几乎想站起来大吼几声。
到纽约是上午,女同事那个相处两年、也不知是她死活不肯嫁还是对方死活不肯娶的男朋友来接,问要不要搭车,他说“谢谢,不用了”,快步走到机场公用电话,用电话卡拨通了赵允嘉的号码。
卡号、密码、国家编号、区号,一个个数字从他手指下跳过去,他的心跟着一起跳。
铃声响起,两次后,有人拿起来,还没开口,一串声音先从听筒里窜出来,电视机嘹亮地响着一捶十八敲的BBC英语,背景里有“隆隆”的机器声,像是洗衣机,隐约还有小孩子在吵闹。
对方开口了,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Hello,中气充足,听上去很厚实。
他愣住了。对方又说一句Hello,随后换成广东话,显得中气更足。
“喂,喂…”对方有点不耐烦,许鉴成咽口唾沫,终于张开嘴,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电话听筒上的小孔,里面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刚才号码拨得很仔细,不会有错。那刚才的,应该就是允嘉的丈夫了吧。
过往他和允嘉通电话,都是她自己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也曾想过如果是她丈夫接电话该说些什么,准备了一串客套话,但是这一次,没有想到刚好会碰上他。
对方不耐烦的几个“喂”把他方才在飞机上的那些念头轰了个体无完肤,隔着越洋电话,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边有一个完整牢固的家,在无言地嘲笑着他的异想天开。
他愿意去肝脑涂地,可她呢?
她早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当天在机场,她叫他走的时候,神情也是那么的坚决。
他站了很久,脑海里方才燃起的激动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一点点消退。他把电话本慢慢放进口袋,拿起手提箱朝出口走去。
他把行李放回家,给向晓欧留了个条说去公司,然后就去汇报了情况,交上报告,老板叫他回家去调时差,他说没关系,留在办公室里回复了过去两天挤压的电子邮件。太阳渐西,邮件回完了,他随手拿过架子上的报纸杂志来翻,先看了“财富”,然后是“福布斯”,等翻完“华尔街时报”,他最后一次看了看案头的电话,终于又打开电脑,给允嘉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很短,“我已经回纽约了。保持联系。”
然后,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向晓欧接的,问,“你怎么还在公司?”
他说,“我这就回去。”
回到家,向晓欧开门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不说话。几包德国黑巧克力还放在饭桌上,旁边多了一张卡片。
“打开看看。”她说。
他打开卡片,里面是一个裹着尿布、半皱着眉头撒娇的小宝宝,下面是圆圆的英文字:
Dear Daddy;
I am looking forward to meeting you in 8。5 months。
Whoever you name me
(中文:亲爱的爸爸,
过8。5个月见。
你给我起的名字)
其它都是印的,阿拉伯字母8。5是向晓欧用圆珠笔写上去的,还描了一遍,大大的,白纸黑字,十分醒目。当时已惘然(151)
许鉴成盯着卡片上那几排英文字看了又看,直到第三遍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向晓欧已经抑制不住脸上的欢喜,“没想到吧?”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滑到她的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