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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鉴成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句诗,再看看汤骥伟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不愧学历史的,一开口就五百年,这么一算,中国五千年历史,只够用来求十个男人。对了,我猜她话挺多的吧?”
“嗯,蛮能说的。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不就是见个你吗,屁大点事,求上五百年,我要是佛,烦都让她给烦死了,”他看着汤骥伟的眉毛皱起来,索性恶作剧到底,“不过也奇怪,一求五百年,照说求不到周润发也该起码弄个刘德华,怎么搞了半天就求到个你呀?还是…… 她求得不大认真?” 气得汤骥伟伸脚过来踹他。
小碗表态了,现在轮到汤骥伟回信。汤骥伟郑重地去买来一张卡,上面印着一条小河,旁边停了一只小船。来而不往非礼也,好像也该对首诗。小碗是抄的人家的诗,汤骥伟觉得应该更上层楼,亲自写一首让她见识见识自己侠骨柔肠,武能安培焦耳,文能风花雪月。他眉头紧缩、思索一番,在草稿纸上欣然命笔:
我愿做一只孤舟
丢了橹 卸了桨
横在无人的河边
让黄昏的晚风
徐徐把我吹远 吹远
“怎么样?”他摇头晃脑的念了几遍,给许鉴成看,“不错吧。‘黄昏的晚风’ 隐喻‘黄晓婉’,意味深长啊。”
许鉴成看了一遍,一口汽水险些喷出来,“你好歹也当过高考状元的,见了个女生,怎么把自己写得这么可怜?”
他给汤骥伟解读,“首先,你是一只破船,然后,‘横在河边’,让人一看就想到‘挺尸’,第三,横了半天,河边还没人,唉,连个收尸的没有,最后,让‘黄昏的晚风把我吹远’,有没有搞错,她把你越吹越远,你不是就没戏了吗?”
汤骥伟被他讲得扫了兴,把草稿纸往他面前一推,“你帮我写。”
“我不会写。”
“那你还罗嗦什么?”
许鉴成看汤骥伟真的快生气了,灵机一动,“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你过生日我送给你一本诗?找出来,也抄一篇上去不就得了。”
“我说了要自己写的。”
“没关系,那些诗的作者没什么大名气,我担保传不到北京去。”
汤骥伟将信将疑地去书架上把若干年前许鉴成送给他的那本“心恋”翻出来,抹掉上面的灰,再看看作者像,又看看简介,“这到底是谁啊?”
“赵允嘉的爸。我是说,她的亲爸。”
“噢………”汤骥伟这才恍然大悟,又仔细看了几眼,摇摇头,“赵允嘉长得跟她爸可真是一点都不像,”然后又看看许鉴成,“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买他书的?”
“碰巧看到,就买了一本。抄吧抄吧。”
当时已惘然 (39)
汤骥伟翻开来看了看,觉得还不错,用他的乌龟体钢笔书法开抄:
我把满园的芬芳,
都放入你的手心。
再缬取两片,
融入我
凝望你的眼帘。
我把满园的芬芳,
都放入你的手心。
再缬取两片,
做成个
翩翩飞舞的蝴蝶。
我把满园的芬芳,
都放入你的手心。
再缬取两片,
剪一对
美丽的同心圆
……
不愧是理科高才生,抄到第三段,他便托着腮帮子提出了合理的质疑,“为什么缬取来缬取去,总是‘两片’ ,不是一片或者三片呢?”
“那还用问,人长两只手,当然一缬取就是两片啦。”
“可是,有‘满园的芬芳’,我一次才给缬取两片,是不是太少了点?小碗看了会不会觉得我小气?”
许鉴成差点笑背过气去,“就是要这么写,你想,‘满园的芬芳’ 啊,你要是冲进去,二话不说,左手一把右手一把,不是成楚留香了吗?你那个小碗肯定会更加不高兴的。所以,这首诗妙就妙在这个‘两片’上,不多不少,含意深刻,又多情又专一,辨证统一。明白了吧?”
汤骥伟“噢” 了一声,这才放心地接着抄。
许鉴成摇摇头,“你这副德性,怎么当第二个李政道。”
“李政道也谈过恋爱啊,再说,你见了向晓欧还不是一个熊样。” 汤骥伟嗤之以鼻。
汤骥伟抄完诗,写好信封,如释重负,又拿过那本诗集翻了翻,叹口气,“我妈说赵允嘉真是可惜了。她人又不笨,我们那个学校高中部考大学录取率百分之九十以上,就算换个学校,用功点,也还是有希望的嘛。”他推推眼镜,投过来疑问的眼光,“怎么你们家没人管管她?”
汤骥伟的父母原本并不太喜欢他跟许鉴成来往密切,用他们知识分子的话来说叫“我们高攀不起”,实质上就是“我们看不起”。后来许鉴成的爸临出走之前专门把几万块钱还给汤家,此举一百八十度地扭转了他们的思想。现在他们认为许家虽然是暴发户却能如此有情有义,难能可贵,而且境况的确值得同情。“士为知己者死”,汤骥伟的妈不由推辞地认了许鉴成当干儿子,逢到节日就叫他上家里吃饭,有时候还给他送点菜到学校里,许鉴成推让,她就说“伟伟不在,看你吃,就跟看见他吃一样,你就当是让阿姨高兴高兴”。她也见过赵允嘉几次,基本印象是“好像太活了一点,不过长得倒是一脸聪明相”,她听说赵允嘉放弃高中去念中专,觉得很可惜。
许鉴成的心里罩上一片阴影。他移开眼光,半天才低声说,“她也没跟我们商量。”
“她不跟你们商量,你们就由她去了?”现在轮到汤骥伟神气了。
“也不是…”许鉴成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好像的确有点那个味道,就像小时候玩沙包游戏,有时候,一个沙包飞过来,大家都以为其他人会去接,就谁也没伸手,结果一起眼看着沙包掉在人群中间的地上,给旁边看的人数落“你们倒是怎么搞的”。
这一次,赵允嘉就有点像那个沙包。
走出汤家,一股自责突然袭上许鉴成心头:后妈管教女儿从来缺乏耐心,赵伯伯酸诗一写一本,好像应该比较有耐心,可是估计也不肯用在她身上。当初,自己怎么就没多费点心思过问一下呢?
虽然赵允嘉跟他说这样将来出路不错,他也只好这么跟汤骥伟说,但那种自责还是在他心头盘旋,久久挥散不去。
开学后,过了一个多月,他去看允嘉,正赶上她们在练走步。一排女孩子站成队,穿着高跟鞋,每人拖个大大的盘子,上面放八个啤酒瓶,昂首挺胸地在篮球场上听着口号袅袅亭亭往前走,看上去颇为滑稽。
允嘉转弯的时候一眼看见他,脸色一下活跃起来,没留神,手一晃,一个啤酒瓶“啪” 地掉到水泥地上摔碎了。
当时已惘然(40)
赵允嘉“哎呀”了一声,拧起眉头,看着地上的瓶子,好像很心疼的样子,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嘻嘻笑起来。她对她们说了一句什么,转头朝鉴成招招手,皱着鼻子笑了笑,示意他等一回儿,自己弯下身去把地上的碎玻璃瓶子片收到托盘上,扔到篮球场边一个废物箱中,再把托盘放在地上,拉拉裙子,一路小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允嘉在他面前站住,两手抄在背后,微红着脸问他。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在耳边扎成两个小辫子,烫卷了辫梢,圆圆的,显得很俏皮。允嘉身上穿着酒店制服,白底直纹的衬衫,胸前钮扣边排着两道花边,领口结着一个蝴蝶结,可能是刚才弯腰的缘故,稍稍歪在一边。几个月过去,她换上这样的衣服和高跟鞋,看上去好像一下子大了几岁。
“今天下午没课,我来看看你,”鉴成笑着,“这件衣服挺漂亮的。”
允嘉低头看看,“这是我们的校服。老师要求每天下午放学后走步一个小时,还专门规定要穿校服,说是便于‘进入角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搞不懂,端盘子,有什么好进入角色的。”
她靠在双杠上,脱下脚上的鞋,把一双穿着长统丝袜的脚踩在水泥地上,鼓起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双鞋太硬,痛死人了。”鉴成一看,果然,透过丝袜,看得出她右脚跟上贴了块邦迪。
他们聊着各自学校里的事情。“钱够花吗?”鉴成问她。许久没有见面,寒喧几句就“钱够花吗?”,听上去有点可笑,但是这的确是他最关心的。
她点点头,“你呢?”
“还可以,我在争取下学期的助学金。另外,还在肯德基找到一份工作,等期中考结束以后就去上班。”
“肯德基啊?”允嘉眼睛立刻睁圆了,一脸羡慕,“那你可以有免费的肯德基吃啦?”
鉴成看着允嘉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想得美,我是在那里打工。”
允嘉“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