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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糟糕的天气,又是晚上,应该不会有人出来找自己了。
居然就这样死了。
不想承认,却有不得不承认,她只怕真得交代在这里。
她蜷缩在岩石边,望着天地间茫茫的一片混沌,莫名的想起陆铮。
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葬身在这里,或者仍是好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也许等她死透了,尸骨都被大雪掩埋了,也不会有人找到她,她就真的凭空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想到就有点悲凉。
素问相信这个世界是守恒的。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希望能把她的余生平摊给陆铮,让他活得更久一点,更快乐一点吧。
想到这里,她更安宁了。
安静的等待死亡。
疲倦和困顿劈头盖脑的袭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睡,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此时,她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脑袋木木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催眠曲一样。
夜很深很黯,头顶突然闪过一道绰约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时隐时现。
素问的双眼因为在黑暗中适应了很久,所以一点点光线都会让她敏感的察觉到,她几乎都要睡着,却又一个激灵的醒过来,她用背撑着稍微做起少许,仰起头近乎贪婪的望向光源的地方,确实有光!虽然遥远,可是微弱的光线一闪一闪,有光就代表有生的希望!
扯了扯喉咙,那声“喂——”几乎本能般冲了出来。
只是,冻哑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早就被风声掩埋。
隔得那么远,对方也许根本听不见。
她生怕就此错过生的机会,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力气化成声音,就这样一声一声的扯开喉咙叫着:
“喂——”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
“我在这——”
直到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有种腥锈的气味弥漫上来。
然后,光熄灭了。
世界重新坠入彻底的黑暗。
漆黑的,绝望的,无边无际。
素问探出岩石的脑袋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雪,眉毛睫毛上都覆上了薄薄的雪片,喝进太多风,嘴唇都发紫了,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连缩回去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任由大雪将自己埋成雪人。
脑子里的麻木感越发严重。
给了希望又打破希望,对一个在死亡边缘近乎绝望的人来说,更是致命的折磨。
意识渐渐模糊,视线里的茫茫白色变成一个个白的光点,最后幻化成一张张脸。
远在北京的父母,周沫,小艾,叶子,还有薛绍峰?所有的人走马灯一样走过,最后的最后,却定格成一个人的脸。
陆铮。
陷她于这绝境的罪魁祸首,狠狠的抛弃了她,却让她义无反顾的大混蛋。
素问突然就哭了出来,仿佛单单陆铮两个字就让自己变得脆弱无比,眼泪才滑至一半,便被寒风冻住了,冻得脸颊生疼,睫毛上镶着碎冰渣,眨一眨眼都生疼。
这还有天理么,她都快死了,还不准她哭一哭?
正当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却恍惚听到自己的名字,夹在风声中。
素问抬起头,风雪刺得她眼睛更疼。
只是,名字却是真切的响起了。
“素素。”
那个声音,夹着喘息,同样微弱得很,可是那么真切与熟悉,带着一丝喜悦与安定的味道。
素问将脖子仰得更直,嘴巴一瘪,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心里的那个名字。
嘶哑得几乎无声。
“陆铮……?”
你这混蛋终于来了啊。
她的脑海里欣慰的回荡着这句话,只希望这千万不要是幻觉就好了,即使是幻觉,也不错了,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听到他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重担一下从身上卸了下来,她满足的闭上眼睛,无比轻松,却又那么无力。
睫毛上的冰渣随着她闭眼的动作掉下来一些,眼皮的缝隙里,逆着极微弱的光,有人影从上方落下来,在她的眼前晃荡,轮廓是黑的,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般,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深浅高低的深渊,它明明是黑乎乎的一片,为何素问却觉得刺眼的明亮,仿佛已抵达了天堂?
*
陆铮松开了腰间攀岩的绳索,弯腰抱住已经失去知觉的素问,将她重新拖回遮掩风雪的岩石下。
素问的身体冷得像冰。
他伸出手,将她的冲锋衣拉开,探了探里面的温度,因为冲锋衣的缘故,倒没有湿透,只是透进领口的雪化了后潮潮的。他在这里当兵,早就学过人体失温的急救,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换掉了素问的湿衣,然后伸出臂膀,紧紧的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虽然他也冷得够呛。
手碰到她的胳膊,发现软绵绵的一点没有力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估计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了。
——这样的天气,带着昏迷的素问重新爬上去已经不可能。就算她醒来,以她受伤的手,恐怕也很难。无线电早在他顺着悬崖攀岩而下时,就已经失去信号。
看来得熬到天亮了。
但愿顾淮安那家伙看他们天亮还没回去,会派人出来找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们能不能找到。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正在打盹的雪狼少校突然被一声急喝唤醒:
“头儿,快看,红点从地图上消失了!”
顾淮安一惊,睡意顿时去了大半。怎么可能?
这是热成像仪,只要是活物,能发出热量的,都会被仪器勘测到。从地图上消失了……除非,除非目标已经失温!
“快,无线电联系目标!”
“报告,头儿,无线电信号受风雪干扰,从进山后就失去了联系。”
“……”顾淮安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慌担忧的神情,短短一秒,已重新凝神,“雪狼特别突击队,听好了,换好装备,三十秒后集合,跟我进山找人!”
整齐划一的:“是——”
*
素问的知觉并没有失去太久,可能就是昏眩了一会,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重新回到脑壳里,朦胧间,发现自己正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暖暖的温度,暖暖的味道,熟悉的让她几乎泪流满面。
对方的手正抚摸着她的脸,并不温柔,那是一种急切的,粗糙的,异乎寻常却带着感染力的抚摸,仿佛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她的存在,带着余悸后的惊惧。这样的惊慌,让聂素问都不太敢相信,这个人是陆铮。
因为陆铮总是气定神闲。
他在翻车的那一刹那都能冷静的作出正确反映。
她略微动了动。
抚在她脸上的手蓦的停下,仿佛带着不确定的惊疑,俯下身来,用疲惫的,但是又异常沉稳的声音,轻轻的问她:“醒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在这样的寒夜,同样是让人心安的温度与气息。
波澜不惊。
他是陆铮。
仿佛刚才的慌乱,只是聂素问的一个误读而已。
“你怎么……来了?”
半天,她才虚弱的问出一句。
千言万语,竟也只得这一句。
她是真的很惊讶,在最初的惶恐,喜悦,与安定之后,只剩下巨大的疑惑。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空降在这里?
陆铮的眸色却暗了暗,只是夜太黑,聂素问看不见。
“不然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一想到萧溶那混蛋跟他一样紧张的样子,某人心里就极度的不爽啊。好在让他先找到素问,不然现在抱着她的,岂不是变成了那混帐王八蛋?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某人居然很认真的吃起醋来。
素问也觉得陆铮的语气有点莫名其妙的奇怪,不过,她现在真的没力气了。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素问又动了动,从陆铮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气,让她恢复了不少知觉,不过半边身体还是麻木的,动也不能动。
“你答应过我好好回北京的呢?你就是这样让我放心的?”
一句质问,顿时把素问噎得无语了。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消失得无声无息了?你就不能乖乖的听话吗?”
“对不起……”聂素问认错的态度,比小学生还诚挚。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吗?说吧,该怎么惩罚你?”
“啊?”
素问真愣了,她都这副模样了还要惩罚啊,不过看陆铮一板一眼的表情,好象是认真的。
“就罚你……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吧。”
即使是死,也不可以。
他干涸滚烫的唇蓦的落在她唇上。直到这一刻,他才算真正的意识到,他是真的找到她了。
他找到素素了。
一个人在黑暗的风雪里流连了那么久,时间越久,那种失望与绝望就越深刻,也许,比起身陷绝境的聂素问,他也好不到哪去。
几近崩溃。
除了体能,和即将面对的庞大得让人心生退缩的大自然,最可怕的是当他攀附在悬崖上,突然张狂的想象力。连他也不敢相信,从这样的悬崖上摔下去,她还有可能生还。只要一想到她已经不在了这个可能,单单只是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