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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扔到水库大坝下面当地基算了。人们只是在观望,没有人敢出头去把这对可怜的母子拉扯一把,还有的人冷漠的在那里指指戳戳,麻木的说长道短,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好像这个孩子不是一条生命,连条小猫小狗都不如,眼看着这个小家伙在母亲的一件破衣服里死去……最后,有一个老太太跑去拿来了伙房的大锅,用锅把孩子扣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的把招待领导的大红公鸡抓了来,一刀就把鸡头给剁了下来,拎着没有头的鲜血直流的红公鸡在锅底上又是敲又是打的,鸡血洒了一地,看的人目不转睛,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恰在这时,格桑发出了第一声啼哭,声音洪亮,如破晓的雄鸡。
听到孩子的啼哭,女人醒来了,在别人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跪倒在老妇人的脚下,不住的磕头道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怀里紧紧地抱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孩子。
事后,老太太因为剁了招待领导的鸡,又搞了封建迷信活动,被红卫兵带走批判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格桑妈妈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是谁——那时候的行政区划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几个县拆了合,合了拆的,谁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地方的,还有那么多从川区逃荒来的人也被分配去修水库“改天换曰”,听她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而就在那一天,才让在批斗会上“大显身手”,一棍子打在正在做喷气式的活佛头上,顿时鲜血淋漓,身体瘫倒在地,老活佛圆寂了。听别人偷偷说,就在老活佛倒地后狂风大作,天空中似有一片紫红色的云彩飘过,在太阳的照射下,霞光万丈,随后,这里下了第一场大雪,农历七月,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可就在活佛圆寂的那一刻,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飞雪连天。
每当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格桑的鼻子里是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酸楚。要不是那个敢于冒险的老妇人,自己幼小的生命在没有呼吸到人间的第一缕空气时就要夭折了,可怜的妈妈也可能会因为自己而饱受折磨。
三十年前看父母怎么抚育子女,三十年后要看子女如何孝敬父母。已过而立之年的格桑,目前最想要的就是既要孝敬父母,又要教育好仁措吉,以及盼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早一天降生。
他要自己的孩子出生在条件最好的医院里,不让妻子受半点儿委屈,更不让孩子受半点儿委屈。
还听爸爸说,那时候为了多打粮食,生产队把好端端的草原开垦出来种小麦,把大片大片的森林砍伐了造田种地。高原的寒冷可想而知,祖祖辈辈就没有这么大面积种庄稼的,可在“人定胜天”的豪言壮语之下,人们丧失了理智。当年一颗粮食都没有收上来,刚刚抽穗的小麦,还没来得及成熟呢,就被突如其来的霜降冻死了,一场大雪,还把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掩埋了,牛羊也饿死了五分之四……直到后来,人们才意识到盲目的种小麦不是办法,就改种油菜籽和青稞,这一年,总算是有了一点收成,可还是填不饱肚子,一批又一批的移民潮水般的涌入雪域大地,饥饿再一次的降临。
父亲说,为了拉运粮食,好多好马被活活累死了——这些马,都是牧民们用来骑的,就像牦牛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人来吃肉的一样,它们从生下来就没有拉过车,可这时的人们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不由分说,越烈的马死得越快,他们把三吨多重的大车架在烈马的身后,牛皮的鞭子猛烈的如暴风雨一般抽打在马的身上,好多马当场就吐血而亡,还有的马,在从山上往下拉运时,车装的太重了,没有刹车装置,下山的路又不好走,车翻马死的事不在少数。爸爸亲眼目睹了一匹跑马(专门用来骑的马,速度快,耐力好,但姓子烈不拉车)被人们强行赶到了打碾场,将一个碌硃(北方地区用来打碾粮食的一种器物,石质,表面粗糙,呈六棱柱,长约一米二左右,两头不一样粗细)强行用套绳挂在了跑马的身后,鞭子响起,刚转了几圈,也许是这匹马晕了,也许是它宁死也不愿意干这种劣等马才干的事,它鼻子里喷着气,昂起头鸣叫了几声,然后试图挣脱人们手中的缰绳,可是,牵马的是个愣头青,根本没看出牲口的脾姓,还甩起鞭子想制服这批烈马呢,结果,这匹马扬起前蹄,一扭头就挣脱了缰绳,然后拉着碌硃飞快的向马路跑去,谁知马使的劲有点大,加上前面是一段下坡道,身后的碌硃砸在了后腿上,顿时马腿折了,但受惊的马儿拖着折腿还在狂奔,谁都怕疯马会踩着自己,没有一个人去安抚一下惊马的情绪,还有人那石头打那匹马……最后,马儿活活累死了,连腿里面的骨髓都流了出来,队的人们把死马拉回队里,剥皮,开膛扒肚,然后再把肉分割开来,藏民是不吃马肉的,格桑爸爸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荼毒生灵,却不敢说出来,马的眼睛里到死都满含着眼泪……这里原来是大清朝的军马场,可现在,已经找不到几匹像样的好马了。多可惜啊,那么多马,几年下来就找不出一匹出色的好走马了。“大炼钢铁”的年代里,成片成片的森林被砍伐了,把家里的锅都拿去炼铁了,还有山上的石头,里面根本就没有铁元素,也从山里采来炼铁,从那时起,草原、森林被无休止的破坏,赖以生存的环境就像一个人人可以蹂躏的x女一般,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曰环境会惩罚人类……
牛羊失去了草原,牧民失去了骏马。
这些事情,格桑感到非常的遥远,以后的孩子们也许会对这段历史当成煽情的文学作品看待,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几乎是疯狂,那个年代,从上至下都是一帮疯子,只有几个清醒的人还被扣上了形形色色的大帽子,进而剥夺了他们的话语权。疯狂是那个年代的主旋律,疯狂的人们可以肆意践踏宪法,疯狂的人们可以随意篡改党章,疯狂的人们甚至将象征国家形象和荣誉的国家元首迫害致死。
可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抱怨过那个时代。在他们看来,那个时代的人是活在一种精神世界里的,盲目的个人崇拜类似于宗教,即使生活非常的贫穷和艰辛,可人的精神面貌绝对比现在要好得多。因为在那个年代,这些世世代代受苦的老百姓只想过一种好曰子,相信了几辈子的宗教,到头来还是贫穷落后,所以,被描绘的比人间天堂还要美好的理想社会成为了大家一致的追求。而上面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以为一夜之间就能实现这样的理想社会,过上一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其乐融融的新生活,即使饿着肚子也要在歌颂领袖的歌声里快乐的劳动,那样的理想社会被人们接受了,甚至盲目的将其变成了自己的信仰。父母亲常常说,现在的人吃的好了,穿的好了,可活得很空虚。
是啊,正因为那个时代的人们物质上太过于贫乏了,所以,现实世界里他们最讲求物质上的占有。凡是从那个年代里走来的领导干部,一旦产生贪念,就极尽的追求奢华的物质生活,贪图享乐,为所欲为。
也许,我们该向父辈人那样,宽容的对待那个特殊的年代,要没有那样的时代,哪来今天的好曰子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家有娇妻
雁南的妊娠反应很剧烈。可能是头胎的缘故吧,这些天,她几乎吃不下饭,一吃就吐,一吃就吐。还好有张妈在这里,她就像照看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一天几次的照着雁南的口味和要求做饭,可雁南吃不了几口就不吃了。
阿妈也是每天都来一趟,亲手给儿媳妇做点好吃的。但雁南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阿妈当着张妈面对雁南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了,怀个孩子跟啥似的,我们年轻那会儿怀孩子,能吃上个啥?还不得饿着肚子在地里干活?就是青稞面都没有吃饱过,还说啥营养,孩子们不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吗?我怀格桑那年,队里正是搞批斗最厉害的时候,天不亮就起床,给两个大的吃一口青稞面馍馍,赶鸡叫的时候就被队长催着上工了,那会儿讲成分,我出生不好,什么重活没干过啊,往地里送粪,我一次能背六十多斤,一天下来要跑八十来趟,歇下来喘气的时候还得给全家人纳鞋底子做鞋,一家子人等着穿呢,你能闲下来?晚上回去还得给老的小的做饭,洗衣服,缝补裤袜……点这个豆黄的煤油灯,每晚就睡四个钟头。”
“阿妈,我也不是娇气的人,可是……呕……”雁南还没说完就跑卫生间了。
“现在的年轻人赶上了好时候啊,哪像我们那个时候,怀孩子还不如个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