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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们把她一顿臭骂,当即不许她再回公司,直接办了手续住院治疗。
项目经理和总监知道她为了工作一直撑着不看病,又生气又感动,亲自来看她,又让她好好休息,就当是休年假,工作上的事交给别的同事去处理就好。
想到不必去庄氏上班,方静言松了口气。忙了大半年,终于可以歇下来,却是为了养病,又觉得有些悲凉。
方爸方妈知道她病了,立刻从H市赶了过来,心疼的不得了,方爸更是要她立刻辞职,不许再去S市。
叶子航的爸爸妈妈和方爸方妈一同来看她。他们一向待她很亲,和自己女儿一般疼爱。她上大学这几年,虽然没见过叶子航,叶爸叶妈却没少见。周末和节日,叶妈都会叫她去家里吃饭。说起来,她其实常去叶子航家,却一次也没见到过叶子航。
方静言觉得遗憾,叶爸叶妈更觉得遗憾。
“老叶,你看言言瘦的!比刚毕业时至少瘦了十斤!”叶妈心疼地捏着静言的手说。
“是啊,这孩子不听话!非要一个人跑去S市,你看把自己折腾的!”方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言言妈,医生说下个星期出院后要静养,我看就让言言住我那儿去。你们在H市不方便照顾,住我那儿也放心。”
“好啊!我正担心让她去H市不方便复检呢!子航妈,那可就要麻烦你了!”
“和我客气什么!言言和我自己亲女儿一样的!”叶妈说着将方静言搂在怀里。
“可是……可是我还要上班啊……”方静言小声地发出抗议。
“不许去!”四个大人异口同声。
“马上,立刻,辞职!”方爸咬牙切齿地把电话交给方静言。
“爸……我合同还没到期呢!”
“我们可以赔钱!”又是异口同声。
就这样,在大人们的高压之下,方静言拨通了辞职电话。
“喂,张经理吗?我……我是方静言……”
听雨(一)
推开门,静静的屋子里一室暖阳。
方静言握着门把手,鼻子有点酸,睫毛有点湿。
这是叶子航的房间。
橡木色的书桌上搁着一盆翠绿的龟背竹,阳光洒在龟背宽圆的叶片上,和很多年前一样,懒洋洋地舒展。那时,她将尚还幼小的龟背抱在怀里歪着头对他说:“这个植物好可爱,叶子航,给我来养好不好?”
叶子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微笑道:“好啊,送你。”
她乐呵呵地抱着龟背回家,叶妈在门口看见了惊叫道:“言言!子航竟然舍得将这龟背送你吗?”
“是啊!”她伸手摸了摸嫩绿色的柔软叶瓣。
“唉呀呀……这是子航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上个星期青青来哭着吵着想要,子航都没舍得给她,啧啧……竟然你一要就到手了……真是……”叶妈摇头感叹着,眼底里的笑意让她的脸突然就烧了起来。
后来,她将龟背还给他了。
在四年前。
绣球趴在龟背竹边晒着太阳,听见开门声抖了抖耳朵,微睁开半只猫眼看去。
“喵——”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方静言,它立刻拱着背从书桌上跳下,往静言怀里扑。
“绣球!”方静言开心地将胖猫抱在怀里,“绣球,你又长胖了吧,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喵——喵——”绣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软绵绵的叫唤声仿佛在说:“想你了……想你了……”
“言言,把东西放下就出来吃饭吧!”叶妈在客厅里叫她。
“好!” 方静言松开绣球,擦了擦眼角,将行李放到床角边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妈做菜的手艺跟十年前相比,没什么长进。也就是将就着把菜放在锅里炒熟,肉喷上酱油用砂锅一直焖烂,米饭保证不夹生罢了。
可方静言喜欢吃她做的饭,觉得很美味。
端着蓝边荷叶小瓷碗,夹起一片豆腐干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这就是叶子航从小一直吃的味道,有一点点咸,有一点点硬,甚至还有一点点糊掉的味道。
“言言,你还记得手上这个小碗吗?”叶妈用筷子指着方静言手中的小碗笑道。
方静言将小碗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碗边上用青釉画着几片淡淡绿色的小荷叶,荷叶下藏了几尾小小灰灰的鱼儿,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唉,那是子航专用的碗啊。他十二岁时,跟爷爷去景德镇玩,那么多漂亮的瓷器都不喜欢,只一眼看了中这只小碗。你说这孩子,有时候还真是怪!”
方静言笑了笑,叶子航本来就有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那么喜欢这只碗,可每次你到家里来吃饭,他都一定会把这碗给你用,你是不是从来没注意过?”叶妈推了推叶爸,又说:“老叶,还是你发现的,对吧?”
叶爸笑着点了点头说:“子航待静言不同的。”
方静言低了头扒饭,脸上羞红一片。
叶爸和叶妈偷偷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很默契地点到即止。
两个别扭小孩,为什么闹别扭一闹就这么年?想急死爹妈是不是?就算你们现在是平行线,咱们也能用大铁钳给你们拧到一块儿去!
吃完饭,叶妈帮静言铺床,天蓝色的床单与枕套,像大海一样美丽。
“这可是子航专用的哦!”叶妈扭过头,眨着眼睛对方静言笑道。
方静言咬着嘴唇,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行李,脸红绯绯的样子让叶妈看了心情大好。
“阿姨,其实……其实我可以住隔壁自己家的……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好。”方静言抱着笔记本电脑有些犹豫地站在叶妈身后说。
“瞎说!为了让你好好休养才接你过来住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住隔壁!!”叶妈赶忙将方静言的行李塞进柜子里,生怕她会跑掉。
“可是……再过一个星期叶子航不是就要放假回来了么……我住他房间,那他住哪里去?”
“让子航住客房啊!”叶妈抛过来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
*****
凌晨四点钟,整个城市都在薄雾中沉睡着。
叶子航从火车站里走出,湿重的冬雾在他眼前漫漫飘散。一宿未眠,人却出奇地清醒。
拎了拎大衣的领子,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汽车红红的尾灯在雾气里映出一道淡虹。
没有告诉家里人他会提前回来,生活中的惊喜也很重要。
明天太阳升起,当他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爸妈大概下巴都会掉到地上。想到这里,叶子航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
车开到颐和路178号小院时,雾气更浓了,将人与车淹没的完全不见踪迹。出租车司机打开双跳灯,战战兢兢地将车子开了出去,叶子航闭着眼睛在雾气中摸索着小院的门。
这小院的门,他闭着眼睛也可以摸到。从门栏向前走三十三步便是小楼前的台阶。拾阶而上,不过五阶,左手边是方静言家的门,右手边是他的家门。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叶了航往左边走去,伸手握住那门上被摩挲的光滑的黄铜手把。多少回,他推开这扇门,多少回,他等在这扇门前。为了门内的那个人。
终于松开手,转身,叶子航向另一扇门走去。掏出钥匙轻轻将门打开,家里又静又黑,爸妈应该都还在睡梦中。
“喵——”一只软绵绵的东西蹭上了他的腿。
“嘘——绣球别叫!乖!”叶子航将行李放在地上,伸手将绣球抱了起来。
绣球像是听懂了似的,乖乖伏在他怀里不再出声。
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房间,开门,关门。
叶子航长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正想走到床边躺下,却发现床上的棉被里有微微隆起的一团。
叶子航疑惑着想,难道老妈又发飚把老爸从卧室里赶出来了?
屏着气息走到床边一看,人竟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虽然屋里很暗,只有白雾从窗缝里透出的一丝丝微弱光线,但他还是看的分明又清晰。
眼前这蜷成一小团窝在棉被里,长长的黑发铺散了一枕的人,就是让他做梦梦见都会心痛的方静言。
叶子航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了看怀里的胖猫,确定自己既不是在发烧也不是在梦游后,他站在床边,望着睡在自己被子里的人,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卟嗵——卟嗵——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
他还是不敢动,生怕稍稍一动,眼前熟睡着的人儿就会消失。明知道是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躺着,却怎么都觉得像是梦境一般。
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触了触方静言的脸,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叶子航全身微微一颤。
是真的!眼前这睡在他床上的人儿是真的!
四年了,他四年未曾见到过她。她的下巴更尖了,眉毛也更长了,鼻子还是那么小巧。只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