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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张员外大摆宴席,答谢许仙对儿子的救命之恩。张玉堂也出来勉强向许仙行了谢礼,只是对许仙说“小青”是鬼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礼罢,张员外命人取出那把追星剑,道:“蒙受大恩,老汉无以为报,便将这把追星剑赠与贤侄!”
许仙虽然不求果报,但若是对方真心诚意的道谢,而自己又是真的喜欢这把剑,再推辞就是做作了。于是向张员外道谢后,便坦然受之。
酒罢宴了,离着夜间还有数个时辰。
许仙便先请告辞,待到晚间再来张府中降妖捉鬼。他下午却还另有要事呢!
回了家中,云嫣惊喜的扑上来道:“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
原来今日便是云嫣到红袖书院赴约的时候,午饭后却还不见许仙回来,云嫣不由大为着急,怕许仙另有事耽误了。
许仙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与佳人有约,抱柱可死,又怎敢相负!”
却是“尾生抱柱”的典故,尾生与女子相约于桥下,女子负约,天降大雨,河水暴涨,尾生犹自不肯离去,最后抱着桥墩而死。
云嫣自然是心中甜蜜,退后几步,伸展双臂,轻盈的旋转一圈,裙摆飞舞,红衣如火,如凤凰展翅,口中问道:“怎么样?”
许仙也不由为其容光所摄,微微一愣道:“不穿就更好了!”
云嫣娇嗔了一番,却又多给许仙占了些便宜。直到青鸾都瞧不下去了,红着脸催促道:“快走吧!”
或许是相处日久,二人在青鸾面前也放开了许多,只是青鸾还是与云嫣同睡一房,固然云嫣能够眼眸流波的对许仙说:“妾身扫席以待。”许仙也绝作不出当着妹妹行房的事。
雇了一顶小轿,载了云嫣,许仙却不惯坐轿,只是阔步在前。云嫣掀开轿帘瞧着许仙的背影,心中微甜如蜜,不由嫣然一笑。
却在大路上引起了一些混乱,推着独轮车的老汉翻了车,行着路的年轻人一头撞在路边的小摊上等等。
许仙回头瞪了她一眼,云嫣冲他皱皱鼻子,才缩回轿里。
走了一会儿,许仙却感到有些奇怪,却又偏偏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就这么走在路上忽然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直到行至一酒楼之下,楼上忽然传来人语声:“这不是汉文兄吗?怎么还有兴致来街上游玩?”
许仙仰头一看,却见夏子期红着脸,一脸贱笑的望着自己。此时寻常人家已经吃罢了饭,他这桌酒席却还未结束,实在是近日有一件大喜事,令他不能不乐——许仙要倒霉了。
张学政的文书已经送上京城,不日就能摘了许仙秀才的名号,赐他“永不录用”四个大字,怎叫他心中不喜。
许仙到如今,心性又是另一番变化,也懒得理会这小人,挥手对轿夫道:“继续走!”
但没走几步,夏子期却下了楼,一身酒气的挡在许仙面前,双手还持着酒壶酒杯,脸上作出戚色道:“我知道兄弟最近不痛快,不如到楼上痛饮几杯,以浇块垒。没有旁人,都是‘咱们’书院的同窗!”他这话暗含讽刺,许仙却已经被开革出了书院。
夏子期脸上虽然作出悲痛之色,但得意之情简直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挤出来。
许仙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我最近为何要不痛快?”心中却略有所悟。
这句话立时给夏子期泼了一盆冷水,连酒也醒了些,他本想看许仙露出一两个失败者的表情,颓废一下,悲痛一下,强颜欢笑一下,自己再狠狠的安慰他一番,那这顿酒席才吃出意趣来。
没想到许仙完全一副“管我什么事”的表情,狠狠的伤害了他那颗需要愉悦的心灵。
不过他并不灰心,而是迅速的抖擞起精神来,唉声叹气道:“汉文兄你久不来书院,消息未免太闭塞了吧!张学政如今……”他有叹了口气才道:“如今已然上书要革去你的功名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许仙的表情,准备享受一下幸灾乐祸的快感。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许仙心中了然,也知道今日少了点什么——街上没人和自己打招呼。
却微笑着,指指楼上道:“所以你们就喝酒庆祝喽!”到了他如今的地步,什么功名利禄全都看开。更何况是早已料到的结果,自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夏子期一愕,没想到许仙这么直接,口中却怒道:“你将我夏子期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许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夏子期,而后肯定的点点头道:“是。”
周围传来些许笑声,原来二人站在街心说话,又都是杭州城的名人,已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连叫卖声都小声了许多。这本也是夏子期想要的效果,如今却反而觉得难受。
夏子期让他噎得一愣,勉强道:“我知道汉文你是心伤之下,言语失常,我是不会计较的。只是你我以后就不能再做同窗,就此敬你一杯,聊表心意吧!”说着话拿着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许仙。
许仙毫不客气的推开酒水,笑道:“免了吧!”而后在夏子期惊怒的目光中,夺过酒壶酒杯,自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又将酒具塞给夏子期。
拍拍夏子期的肩膀,道:“起轿!”大笑离去,口中吟道: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此乃王维晚年所做,说的就是功名之事,当初他做此诗,或许还有几分颓唐消沉之意,许仙饮酒而歌,却只显出一股视功名如粪土的潇洒豪迈之意。
市井上有通此道的立刻大声叫“好!”就是只字不识,也为其气韵所感,随声附和为许仙叫好。就算连气韵也感不到,能借机打夏公子的脸也是一件美事。
夏子期拿着酒具站在街心,气的脸色发青,只感觉那叫好声都化作嘲笑冲他而来,弃了手中的酒具,转身回了楼上。
许仙却只负手不顾,领到小轿,直行而去。
颠簸的轿中,云嫣品味着诗中的意味,赞叹的同时,又闻这满市的叫好声,更觉得心中得意。微微掀开轿帘,望着前面阔步而行的许仙,心中道:这就是我的夫君啊!
直到行及红袖书院,许仙伸手将云嫣引下轿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入红袖书院中。云嫣素手被他握着,心中尚有些羞涩,却见许仙好无所觉一般,也就安下了心思。
一片极大的院落,有绸衣侍女引着二人向内里走去。许仙四下回顾,却想起自己是来过这里的,那夜仇王府一战,自己将尹红袖救下送至于此。对了,她还欠着自己一件蝉衣呢!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讨为妙,干脆将那夜的事当作忘记了好,免生尴尬。
云嫣拉着许仙的手,同他讲这府中的景致,许仙则只是微笑颔首,以做应答。
待到行至一间房外,里面传来隐隐的读书声,侍女道:“尹院首正在授课,请二位稍待!”
许仙点头称好,准备拉着在院中的嫩绿的早地上徘徊一番。尹红袖却看到了二人,高声道:“请二位进来吧!”
许仙便拉着云嫣进入房中,先是一扫,书桌矮凳,陈列与寻常书院无异。然而在座的却都是女子,如这春日一般姹紫嫣红,好不耀人,虽然都做书生打扮,看起来却另有一番风味。
此刻也正瞧着许仙议论纷纷,在娇软的莺歌燕语声中,许仙便如一头闯入了一座春光烂漫的春山之中。
然而仔细一瞧,这春山之中却还藏着一颗“老木”,不是李思明还能有谁?此刻正对着许仙微笑,只是这笑容中既有一些苦涩,又有一些幸灾乐祸之意。
尹红袖上前见礼道:“许公子,好久不见了。”
许仙这才第一次将目光放在尹红袖身上,尹红袖没戴面纱,许仙虽然见过她的真容,但也不禁起了一些赞叹,心道:难怪李思明不顾体统的坐在下面听她讲课。
尹红袖虽然也是身着青衣,做秀才打扮,让许仙想起了远在他方的潘玉。但比之潘玉的才子风流,雌雄难辨,尹红袖未免太有女人味了。
不说身上的香气,只那一双桃花眼就露尽风流,流转之间,即便是清醒,也总带了几分醉意,更不用说挺拔的胸部被紧瘦的青衣裹着,更显其姿态了。
许仙一边回礼,心中却道:难怪李思明这老小子肯守在这里。这等景致在这等人身上见到,实在是难得。
许仙胡思乱想,尹红袖却也在打量他们,先是觉得许仙的风姿气韵比之第一次见他,真如鱼龙之变。又看云嫣一边向自己行礼,一面小鸟依人的跟着许仙。
尹红袖看着她最得意的弟子变作如此模样,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