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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理解她为什么让自己不要原谅她。他只是看到妈妈痛哭流涕的样子,自己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女人搂着志浩,抚摸着他的脸颊,不停地哭。志浩的心头无缘无故地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他死死地搂住了妈妈,怎么也不肯放手。
第二天,志浩睁开眼睛的时候,女人已经离开了。志浩四处徘徊了一整天想找到她。那个男人狠狠地给了志浩一个耳光,把他打倒在地,冲他喊道:
“你叫她妈妈的那个疯女人,出去偷情,离家出走了!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你以后也不许再找她。你要是再敢这么闹一次,我撕烂了你的嘴!!”
男人粗重的怒喊中夹杂着酒气。志浩一言不发地把脸埋到了床里。他的心里一点一点地涌上了一股热热的东西。妈妈说过她最喜欢我的……一天不知要叫我多少次,抚摸着我的头发,搂着我,“我们家志浩、我们家志浩”地叫个不停……她说世界上最爱的就是我和爸爸……那怎么会扔下我和爸爸去找别人呢?所有的事情都像做梦一样,志浩连眼泪也流不出来。爸爸怒吼着不许志浩再去找妈妈。而他的年龄又太小,难以理解这所有的一切。刚刚八岁的志浩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可是志浩无论如何也想再见妈妈一面。他终于打听到了妈妈的住址,找了过去。这所公寓非常高,志浩抬起头来也看不见顶。他静静地看着这栋公寓,强忍着没有挪动脚步。就在这时,“志浩……”
他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缓缓地转过了头去。那个自己挂念的女人,那个抛弃自己、离家出走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她的面庞还是那么美丽。志浩产生了一股冲动,想向她冲过去。那个女人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志浩忘了自己对她的埋怨和厌恶,伸出双手要扑过去。就在这时,他猛地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妈妈身边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孩子。他黑漆漆的头发剪得很短,眼睛闪闪发光,嘴唇颜色娇艳,略略有点厚。那孩子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紧紧地牵着妈妈的手。妈妈的手本来是应该由我牵着的……而妈妈身旁那个原本属于我的位置现在也被他占了。
“志、志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听到女人惊讶的声音,志浩一句话也没说。他的目光并不在女人身上,而是久久地停留在那个紧紧牵着妈妈的手的孩子身上。
“志浩,这是你哥哥。”
这是你哥哥……这是你哥哥……女人的话像录音机里的声音一样,不断重复着,在志浩的耳边回响。哥哥?谁是我哥哥?什么哥哥,我没有哥哥,没有。
“志浩!!”
志浩像疯了一样从那个焦急地叫着自己的女人身边跑开了。他跑啊跑,跑得远远的,直到那女人的喊声消失在风里,他才停下脚步。但他深吸一口气又开始跑,仿佛要一直跑,让心脏裂开。
就是你,就是你抢走了我妈妈?是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了不起,把妈妈从我手中夺走!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原谅你!!志浩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他仍然不停地跑着。突然,他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撞倒在地。
“天啊!你这孩子,走路时要注意看路啊。”
他却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夺走了我的幸福的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
这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是一段不愿再想起的往事,是一段发生在九年前的故事。
志浩讲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来,继续说道:
“听说妈妈在和爸爸结婚之前有一个爱人。她跟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韩世英。”
志浩像是在回忆往事,他用一种听上去似乎毫不在意的声音继续说道。
“妈妈的父母,就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认为妈妈这种行为是家族的耻辱,对此绝对不能谅解。于是他们把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给了那个男人,强迫妈妈嫁给了一直爱慕她的爸爸。当然他们把这些真相都掩盖了。”
志浩说完了这番话,呼地吁了口气。然后像个傻瓜一样,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妈妈,她很可怜吧?”
“你不怨恨你妈妈?”
恩彬一言不发地听志浩把话说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志浩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说:
“不,我不怨恨她。她说她为了这段至真的爱情可以放弃生命。当她被迫要放弃这段真爱时,该是多么难过啊?她又回到了她爱的人的身边……本来肯定应该会幸福的。可是她却无法真正地得到幸福。这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生活。她就像一个罪人一样,永远被自己的罪孽束缚着,不能解脱。所以我觉得她可怜。”
志浩说完,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
“我如果有了挚爱的人,如果真的有了那种可以为她献出生命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受到怎样的指责,我一定会坚守在我爱的人的身旁。绝对不会放手。^…^”
志浩说完这番话,又露出了明朗的微笑。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心里好像空荡荡的,还有些疼。志浩,他年纪还小,怎么心思如此老成呢?如果我是志浩,我能不能像他这样理解曾经抛弃我的妈妈呢?志浩说完这些话似乎卸下了心头重负。我呆呆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这么说,在世英转学来这里的九年前,你和世英就已经见过一面了?”
“是啊。从那之后,我不再去找妈妈了,也就再也没见过那家伙。可是没想到九年之后又见到了他,他一点都没变。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当时非常震惊。我也不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转到我们学校,连看也不愿意看他。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志浩咬着嘴唇,继续说道:
“可是就在昨天,我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说我妈她、她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我急忙赶到医院,发现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当时非常生气。既然从我手中把妈妈抢走,就应该让她幸福。现在不要说什么幸福……”
志浩说着,垂下了头。他的肩膀比刚才垂得更低了。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的心里一阵疼痛。我伸出手去,想抓住志浩的肩膀。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妈妈和世英走了进来。
“世星,你还好吗?没事吧?头疼不疼?”
妈妈向我扑来,慌忙地问道。
“没事的,妈。您放开我啦——”
我从妈妈的手中挣脱出来,却看到志浩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世英则无语地看着窗外,又把目光投向了我。
“对不起。”
“有、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难道他对得起你?这个变态!”
“恩彬,你能不能不要叫他变态啊?”
“管变态叫变态有什么不可以?”
“世英哪里像变态了?”
“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跟我顶下去啊?”
“呃!”
我好像最后总是铩羽而归。一听到那家伙威胁的声音,我就不由自主地认输了。我小时候为什么要干那些对不起他的事啊?真是的……为什么那时候不文静一点啊?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向他卑躬屈膝的了。
“啊啊啊啊啊—!!”
“阿姨,她好奇怪啊。会不会是脑袋受了伤,所以才变得这么奇怪了?”
我抱着头大叫之际,恩彬却吐出这样一句讨厌的话。呜呜……可恨的家伙。所幸我的头只受了点外伤,差不多一周,就可以在医院里四处乱逛了。于是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恩彬对我说:
“呵!看来不管撞在墙上撞得有多狠,最后还是你的头赢了啊。一般人还不得撞出个脑震荡来,你却只受了这么一点轻伤,真是了不起的胜利!”
虽然我很想狠狠地对着他的脑袋揍上一拳,不过看在他整整一周每天不落地来医院看我的份上,应该谢谢他,所以我忍了下来。
“我妈呢?”
“你妈有急事,叫我帮你办出院手续。”
“是吗?”
再忙也不能这样啊。女儿要出院,怎么能把她托付给这家伙呢?妈,你真是太过分了!!我换好衣服,和恩彬一起走了出来。啊——空气真新鲜。我深深地吸了口空气,张开两只胳膊。
“哇——太棒了。”
恩彬这时突然啪地打了我的肚子一下。
“哎呀!!你干什么!!”
我顿时弯下腰,捂住肚子,向恩彬叫道。
“你不饿吗?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