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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着犹豫的高步正心虚,章琉姝打一旁冲出来,拽住他的衣襟往僻静拖,拖到地方又找他吵架。刘启却不跟她吵。他记得自己“少值”职责,在章琉姝营帐里胡乱切大半斤生肉,填填肚子,告辞说:“我还有事要办。”
章琉姝嫌他嚼生肉恶心,也根本不想多搭理,只是说:“滚远远的。我现在见你就烦。”
章维要在晚上和大朝使者商谈大事,外头的孩子更没人管,野驴子般打闹,不时把帐篷顶倒。刘启一出来,狐假虎威地喊来几条大汉,按住当值的人“噼哩啪啦”地打一顿,传令说:若有喧哗,一律责棍二十,胆敢网开一面,放纵少年胡闹,这就是下场;而后,又去逼大小少年自己煮弄吃食,还是当众集合,就地下锅,让自己没有拖干柴回来的吞吃分发的生肉。
不过一时三刻,营地里肃穆改观,但人也被得罪完。
挨打的,吞了生肉的,成群结队去找章琉姝,问她到底还管不管她阿弟。
刘启半点也不知道章琉姝的摩拳擦掌,还带着整肃军纪后的成就感踏进章维的大帐,准备讨阿舅赞赏。进去,帐内的大人正在咆哮,溜去章维身旁听了好半晌,这才知道几姓党那人纠集上千人来向大朝使者讨要封赏,章维因而正向方白和杨达贵转达这一消息,一起商量,找出对策。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外面的人却还想着明天怎么打猎。刘启不由得担心,连忙趴在章维耳边说:“阿舅。阿舅。我们人少,还没提防,还是让大朝使臣假装替他们请封赏,暂避锋芒吧。”
章维低声说:“他们巴不得我们和党那人两败俱伤,你让他们请封赏,他们就请封赏?快出去玩吧,别乱凑热闹。”他嚷完刘启,朝方白看去,说道:“两位使臣不必惊慌,我也不能因人少力微就置上邦天威于不顾。何况他们冲着我章某人来,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使臣大人受此惊扰。”
方白和杨达贵虽不吝虚名,却也不甘受蛮胡兵所逼,更觉得狗咬狗何乐而不为,假意推托说:“章岭若感到为难,还请暂避来敌锋芒。许我二人快马递报,去关中讨要一二兵马,出兵荡贼,如何?”
刘启连忙朝章维看去,好心地说:“千里之遥,来到这尽等着为咱们收骸骨!”
章维怪他多嘴,瞪了他一眼,训道:“乌鸦嘴。去找你阿姐玩,别在这儿掺合。”刘启不甘心,顶嘴说:“我是少值令呀。怎么不能掺合?”章维“啧”地假怒,待他怏怏起身,方在方、杨二人面前不动生色地包揽说:“一群混蛋来讨要些赏赐,何用劳烦朝廷兵马?”
方白怒声说:“朝廷的赏赐就这么不值钱吗?”
吴隆起无端起身,推就说:“当然不是。可那党那人声势浩大,朝廷鞭长莫及,单凭我们?恐怕……”
他话未言尽,却挑了头,当即,有的怒吼说:“让他们去请他们的人来?!”有的大叫说:“为何去长党那人志气?”帐内莫衷一是。
章维力压声势,给两位使者说:“确实并无必胜把握,还是请两位使臣大人明示一二。”
方白和杨达贵能如何明示?无非措辞再严厉几分,一味激将。
刘启插不上嘴,心情沉重地打席后往外溜,尚未走到帐门口,听到章维向使臣叫苦道:“他们领兵前来,张口索要钱财,无非是怪我占了他们的功劳,现在为朝廷拒御,岂非输了道理?”
他本来还觉得使者是自家的客人,做主人的说什么也要撑腰,听完章维诉苦的话,恍然醒悟,回头叫嚷:“阿舅是需要你俩当面数贼无状,澄清、澄清,也好兴兵!”
大人们都朝他看去,再朝章维看去,想知道章维是不是这意思。
还真是。
章维连连冲他摆手,让他赶快去找章琉姝玩。
刘启吱溜钻到帐外,心中暗说:“少值令还真是哄我玩的。还是早些说服阿爸,去放牧吧?!”
他鬼头鬼脑地在雪地上走,突然有种惘然若失的感觉,委屈万端地想:我说的不对吗?既然嫌我年纪小,为什么还要让我做少值令?
怒气冲天的章琉姝迎面走来,一碰到这凝神那发呆的野鸟,立刻刮过一阵雪旋风把他卷到僻静的帐篷后,黑着脸算账:“你和谁学的吃生肉?”
少年们怂恿章琉姝让刘启啃啃生肉让自己看。
章琉姝却亲眼看到刘启自自己的帐篷走前,当着自己的面啃生肉吃,突然觉得自己所读的书本里处处写有五个大大的字:“不能吃生肉”,不敢想象刘启的将来,深怕他会有带自己回山林穿树皮的一天。她心里已经失望到极点,若不是自幼和刘启一起长大,定然不是这样的拍拍、按按。
刘启依然忍不住为大事忧心,绞尽脑汁地把自己听到的大人的主张串起来想一遍,心说:要是两边打起来,我们会不会成为大人的累赘?
他见章琉姝无端纠缠于鸡毛蒜皮的事,更觉自己为大事犯愁是正经事,不耐烦地大叫说:“还讲这个,出大事啦。”
他不知道该不该泄露出所误知的大事,没有往下嚷,只是将眼神里揉入章琉姝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皱紧眼睛,心想:“阿舅赶我走,一定以为我是小孩,嘴巴没把门的。其实比起他们那些大嘴巴,也只有我能做得到……”
章琉姝视而不见,“啪”就是一巴掌,严厉地问:“你和谁学会吃生肉的?”
刘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惹了她,关键的时候老挨打,连忙摸摸挨打的地方,气冲冲冲她吼:“吃生肉的人身体强壮。我阿爸说的。萨满也这么说。他们都说吃生肉不得怪病。老虎、狼都不吃熟肉。”
章琉姝拧住飞鸟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回去我就让人问你阿爸。看你说谎没有。他们都说只有奴隶和山里的穷部落才吃生肉……”
刘启心里无比烦闷,强打耐心地解释说:“冬天吃生肉最好就大葱,不得病,而且牙齿好。不信问问你阿爸。”“啪”。又是一巴掌。章琉姝说:“那我不管你吃什么。你干嘛让别人也吃?我阿爸给你做少值令,是要你去收买人心的,长大以后朋友多。你却把人全得罪完。有你这么笨的人吗?”
刘启气愤地反问:“我干嘛要收买?我没有人心吗?”
章琉姝大口、大口地喘气,只好说:“我不跟你说。我一定告诉你阿妈。你偷吃生肉,还狗仗人势乱整人。”刘启咬尖嘴巴,软下口气说:“阿姐。我怎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委屈地说:“是你让我好好做少值令的。我好好地做,你却还打我。你再打我,我也告诉你阿爸去。”
章琉姝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头疼的事,只是用一种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的眼神剜住刘启,缓缓地说:“我阿爸告诉我说,他让你做少值令,是要你得到尊显的身份,你不会收买人心没关系,可以什么都不干,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得罪人。你以为你能管得住他们吗?要是能管得住,章沙獾早就管啦,他们以为是我阿爸下的令呢,要不,根本不理你。”
刘启相信自己确实有点得意忘形,倘若那些刺头知道是自己下的令,打死也不服从。他一下失望到底,心说:不得其法,没关系,我可以换别的法。可要我什么也不干,只用少值令的身份拉帮结派,不是泥偶摆设是什么?
章琉姝见他一声不吭,相信他已有所悔改,用一种冷硬的声音缓和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说:“以后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刘启委屈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觉得自己为大伙好的做法竟得此误解,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雄心壮志竟然被如此践踏,立刻朝章琉姝看去,却发觉章琉姝的目光中充满着愤怒,轻蔑和高高在上的意志,硬要自己去接受屈辱,带着感激去享受泥偶摆设的某种好处,逼迫自己就像逼迫那些做牛做马的奴隶,浑身发抖地赌气:“我不再做你家的狗屁少值令,辞官回家还不行吗?”
说完扭头走开。
章琉姝用几乎撕裂嗓门的沙哑声音大叫:“你要干什么去?”
刘启什么话也没有说,头也不曾一回,径直地回章维大帐,只等章维议完事就告诉他,自己不再做少值令,也不再上学,回家去放牧,不要他拿什么少值令逗自己玩,要儿子也不能要着自己。章琉姝还不常见他赌气的模样,自身后追上来,猛推一把。刘启趔趄走出几步,只道这阿姐欺负自己欺负得太过分,以脚撑地,猛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