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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梦却真实到──让朝黎甚至有种他的脖子真的断了的错觉。
一手按压在胃的位置,他从床上翻身坐起,嘴里似乎有股血腥味。
可能是胃不小心被踹伤了吧……他叹了口气,拿起总是扔在床边小桌的止痛药,直接吞下几颗,在药剂滑下乾得发痛的喉咙时注意到时间。
下午一点多了,炽热阳光正无视窗帘作用、洒落整个房间。
朝黎想起今天早晨也该去陆沈云那里接绍约回来,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绍约只和自己提起一次陆沈云的名字,就在他初次去接人的时候,他总是停在目的地附近送弟弟下车,隔日再去同样地点接人。当时并不清楚绍约告知他陆沈云三字有何用意,後来想想,或许是在刺探自己会出现什麽反应吧?
朝黎其实不是很在乎绍约选择和哪个人玩在一块,这些仅是个人自由,只要绍约保证不会让父亲知道而担心就好了,他亲自接送不过是想多少……做点补偿。
当陆沈云问起他和绍约是哪种关系时,朝黎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现在的他们,关系恶劣到连兄弟都不算数了。
「真对不起,有我这种不称职的兄长。」他想忏悔,却想不出还有什麽方式能够补偿。
朝黎露出自嘲浅笑,俐落短发全然遮掩不了此刻无比痛苦的神情。或许,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越是想假装自己坚强的人,越是容易显露真正脆弱所在。
他先进浴室洗了一个漫长的澡,热水流过伤口带来的灼热感,连他这副时常处於伤痛下的躯体也有点难受。怎麽年纪越大,身体的负荷度反而下降了呢?朝黎一手撑在白色的瓷砖上,浑浑噩噩地想。
他没有留意,镜面里那张此刻和背後的白皙瓷砖毫无两样的苍白脸色。
清洗完狼狈,朝黎边擦拭头发边抓起电话打给绍佐。指针走向下午两点整,正好是公司午休结束的时间,他想和父亲道歉,就算老板是自己人,他这样没请假便擅自缺席也是很要不得的行为。
「小黎,你还好吗?」绍佐接起电话时问,很有活力的声音听不出已是五十岁的中年人。
「我很好。」朝黎愧疚地说:「抱歉,爸,我不小心睡过头……」
他想解释自己没准时去公司、又拖到现在都没找人替他请假的原因,却被绍佐爽朗的笑声打断。
「没关系,闹钟是我按掉的。」
「什麽?」他还以为是那个不中用的闹铃坏了,「为什麽?」
「儿子啊,我的确不清楚你昨晚跑去哪和谁打架,但你起床时没先照过镜子吗?」绍佐语带笑意和少许无奈。
朝黎一顿,又走回浴室,只见他一张俊脸在眼角和嘴角都有显而易见的挂彩。
「现在看见了。」他抓著电话闷闷地回答。
被绍约弄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被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照顾的绍佐发现,这不是存心要让父亲担心吗?实在太不孝了……朝黎在心中暗骂。
「我看你受伤又睡得很不安稳,就自动放你一天假了。」
「谢谢你,爸,但你还是可以叫我起床。」
绍佐一听,原本轻松的语调顿时变得有些严肃,他道:「小黎,你太不了解自己了,你要是身体真的没事,就算没有闹钟也必然准时起床。」
朝黎叹气,确实是如此。
「强迫自己可不行,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绍佐叮咛。
一股温暖暖流缓解开他紧绷的情绪,绍佐的真心关怀令他从小就比谁都尊敬这位父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称谓也无妨。
也正是如此,他更加自觉对不起绍佐和他真正的儿子。
朝黎还没回答,就又听见来自父亲的问话。
「我不想过问,但你的伤是打架换来还是你又……去那种地方了?」绍佐的问法小心翼翼,但仍听得出後半段的细微排斥。
「爸,我和你保证过不会再玩搏击了。」朝黎尽量让语气保持诚恳。
「哦,那就好,我只是好奇有谁能把你伤成这样。」他大概作梦也猜不到这个「谁」就是另外一个儿子的实情,「小黎,你还想玩搏击的话,就去正式赛场好吗?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违法的地方太危险,你可能会送命。」
朝黎笑而不语,绍佐并不晓得当年的他,就是试图寻求靠近死亡边缘的刺激,才会老是出没在地下搏击场。说叛逆也好,又或者是那时他不懂珍惜以及收敛也罢,但他从没後悔过打拳的时光。
只有那里能使他安心,什麽都不必去想,只需要比谁都拼命,他在那里越是打响名号就越是可以遗忘那人说过的话。
「黎哥哥,我好喜欢你。」那人的声音很温雅,「我爱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应该的,男人和男人间怎麽会有这种情感存在?更何况他们还是兄弟,即便不是亲生也改变不了一切。
於是他逃了,所以他造就悲剧,最终他必须偿还。
「小黎?」
朝黎拉回散乱的意识,「我不会再回去了,爸,我说真的。」
「那正式场合呢?我知道你打得很棒,想要的话──」
「爸。」朝黎插嘴道:「我早该脱离玩闹的年纪了,现在的生活方式很适合我。」
绍佐静默几秒,似乎是有意琢磨更适当的说辞,他说:「小黎,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这是肯定句。
是的,当然介意,他怎可能不去在意?但问题是绍佐根本不明白真相是什麽。
「爸……」刻意拖长尾音,表明不想再说起这些陈年往事。
「好的,儿子,我只是想说这并不是你的错。」
朝黎咬了咬下唇,两人就此陷入沉默,他听得见对面传来持续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
「爸,你先忙吧。」
「你会出门吗?」
「可能就走走,绝对不是去搏击。」朝黎扔下毛巾,觉得有些疲倦。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父子结束短暂的通话。
「啊哈,过瘾!」豪迈地一口气喝乾酒保替他调的特制烈酒,官焰一脸痛快,他以手肘顶顶旁边的陆沈云说:「你这间酒吧真的开对了,请的人也很不错。」
面前的酒保一听,对他笑笑。
「是啊……」懒洋洋敷衍对方,同样坐在吧台位子的陆沈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别这麽消极好不好?不过就是没等到你挑中的玩具……你把朝黎排在第几号?」
「谁会真的去计算我和多少人上过床啊!」陆沈云俊美斯文的脸仅馀不耐,他伸手推开靠他太近的官焰,「安静喝你的酒!」
真该死,他特地安排好的阴谋──不对,是策略,居然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叫朝黎的男人真是莫名其妙,明明三个多月以来从无例外,总是非常准时接走绍约,为何偏偏在勾起自己兴致後就不来了?
「难道我的企图很明显?」陆沈云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他又不像是会因此害怕的类型……」
以他们当时简短的对话来说,朝黎表现出的态度分明是把他当作空气看待,哪可能怕他?一定有别的理由。
「我倒认为该害怕的人是你。」官焰边说又边再点一品酒,反正是老板请客。
现在时辰尚早,会光顾酒吧的夜猫族通常都还在呼呼大睡补眠中,在场的除去他们,就只有一个陆沈云最得力的酒保,也因此他们交谈音量丝毫不顾忌大小。
「怎麽说?」
「我说过吧,朝黎可是连续七年的地下搏击冠军。」官焰发出啧的一声,「他的比赛我每场都有去,你知道那里的人都怎麽称呼他吗?」
陆沈云不做声,他对这些小细节没太多好奇心。
「他们都叫他朝帝.黎王,还多次重金悬赏能够打败他的高手,你要真的妄想对他乱来,只怕我就得替你收尸了,考虑换个人吧。」
陆沈云皱眉,心想什麽朝帝.黎王啊?若真要是有王者的高傲脾气,被弟弟当街羞辱怎麽不还手?可别说朝黎就是个弟控,那他会笑死,回想当时的气氛如此压抑沉重,肯定是其他因素。
──会是因为绍佐?又或者与那传闻有关?
「我就要他,我就只想要朝黎。」
「你何必呢?」接过新调好的酒,官焰不解,「依你的条件,要哪种人有哪种人,甚至你想同时玩几个都成,何苦硬挑吃力不讨好的对象?」
「不知道,他有种很吸引我的气味。」
一种想让人亲手挖掘出他背後究竟藏有什麽秘密,待人去揭发的挑逗气味吧?
「你喜欢肌肉就去挑职业摔角男啊,至少你还打得过。」
他会给陆沈云关於朝黎的资料,只不过是不想连基本道义都做不到,但再随便义气下去,可能会就此害死一个朋友也不一定,该劝的还是得劝。
「就算打不赢,我也有我的方法可以吃定他。」
官焰一听,手指敲起桌面,「我说真的,不要把你的肮脏小把戏使在朝黎身上,你绝对会死得很惨。」
陆沈云反驳:「什麽肮脏把戏,那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