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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隼洛溪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紫色的流苏,再看檐下茂盛的紫榴花藤,它们比当年更加茂盛,已经彻底占领了走廊。赤火死前的反扑未能影响到这里,但走廊的木板上积满落花,竟是无人打扫。隼洛溪皱紧了眉头,快步往厢房去,同样空空如也。
空气愈发地湿润,快下雨了。
走廊的红亭子下,小溪依旧长流不断,花瓣顺流而下。薄薄雨丝缠绕着藤萝,远处郁郁葱葱,天地辽阔“好美。”
美到令他心碎。
他忽然想怒吼,因为这个世界太美,可他已无缘多看。嘶吼到最后也只剩下无力的叹息,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会留下一丝遗憾?古往今来、离人将相,难道他们该死?他们不可惜?世事终不能完美,就是这些缺憾,叫作“真实”。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屋檐滑落,散成透明的珠线,最终连风铃的旮旯里也盛满了。
“叮、叮铃。”“叮铃铃。”
古铜色的风铃、琉璃城的烟火、唱不完的离歌
他好像开始审视自己,就像十六说的,原来他自始至终没看清的竟然是自己。
片刻之间,隼洛溪的心得到安宁。
仿佛世上再没有事物能撼动他。
可为什么他的心在痛?他狠狠地揪住自己胸膛,好似要将心脏腕出来。“为什么?”痛苦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他忽然倒下来,和野狗一样嘶吼着,他的心、他的骨、他的每个细胞都因剧痛而颤抖。“到底是什么?”什么刺痛着他的心?高傲如他,竟然和兽类一样匍匐在地,使不上任何力气。
乌金色的发带也因发狂散落,满头银发垂下红亭,看着溪水中倒映出的那一幕,隼洛溪感到心更痛。
他知道迷迭香为何没来打扫,也知道迷迭香永远不会再来。
心如刀割。
“不!”吼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甚至喷出鲜血。
他已是绝情之人,又怎会为凡人之情所束缚?
想到这里,痛苦好似得到了微微的缓解。他整理衣冠,亲手扎起乌金色的发带,脸上又不曾看见一丝变化。
二楼,不知他是如何找到那里的,打开房门的时候,苏秀娥着实吃了一惊。
隼洛溪没有理她,只是走近石台。
他看见石台上的鲜血,一件绛紫色的纱衣。血是红的,鲜血遇到蓝衣,自然就变成紫色,那原本是件天蓝色的轻纱绸缎。除了血,这里什么都没剩下。不。
石台中心忽然腾起一块玉佩大小的邪祟之物。
血肉所炼,通体血红,不时还有白色的符文闪烁,它吸收了大量鲜血,最终稳定形态。那是狐狸的眼睛,狭长而向上吊起的鬼魅之眼。如此算来,血降符炼制成功了。那只狐狸眼打量着四周,可它已失去原来的记忆,这只是血降符无意间保留的“身体特征”而已。
但不知为何,那只狐狸眼竟痴痴地盯着隼洛溪,没有移动过。
忘了一切,却为何盯着他?
因为很熟悉。
已经刻骨铭心,以至于在魂魄中留下烙印。苏秀娥都有些动容,她未曾见过这样执着的感情,自从跟随十六以来,她的观念真有些被动摇。
但隼洛溪面色冰冷,他将血降符提起来,那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隼洛溪道:“很好,这样我就能完成我的夙愿。”
苏秀娥道:“那你就不必为难十六了?”
隼洛溪道:“是的。”
他扭头离开,苏秀娥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她为你而死,你竟没有一丝悲痛吗?”
隼洛溪道:“现在没有。”
“你知不知道她几次要活活痛死,却都喊着你的名字坚持下来?”苏秀娥的语气更激烈,炼制血降符的过程,载体不能昏厥,她必须活着承受所有痛苦。那一次次切割血肉,活着将她炼化,但她直至最后一刻还喊着“隼先生”。
而“隼先生”竟没为她流露出任何感情。
隼洛溪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转身就走。苏秀娥怔住了,他还是人吗?为了剑,他已失去了一切,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一剑?
他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丝爱她?苏秀娥只觉得隼洛溪可怕,因为他已无情。
不是人握着剑,而是他也变成了残忍无情的“剑”。
为了追求“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他也舍弃了所有。
………………………………
第九十二章 思念成殇
出门的时候,他留下了一样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留下这件东西后,再无牵挂。
他问:“世上能相信的人不多?”
苏秀娥道:“不多。”
“那你跟随的和尚呢?”
“他是极少数人中其中一个。”
“雅居东南阁有座剑室,我想让你转告和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死之后,请把对手的剑供奉在最明亮的乌金架子上。”
“那你呢?”
他尊重每个对手,甚至为三千九百一十八人量身打造了神台,檀木、磐石、琉璃瓦每把兵器都曾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每把兵器都有它们的独特之处,值得这样的尊重。他向来只收有价值的兵器,最好的那个位置已空了三年之久。可他断言,这里最终盛放着的将是对手的剑。
“如果我死,剑不必再带回来。”
他刚刚离开,紧接着进来的就是流萤。较于迷迭香、赤火,她可算是个相当低调内敛的女妖。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妖非顽石,孰能无情?只是她已经看透了,赤火的自大、强烈的占有欲;迷迭香的痴情,勇气与奉献六千五百多年了,再多的悲喜也无法触动她的心灵。她一直是个透明人,希望大家快快乐乐地走下去,可当残酷的事实再次摧毁掉她的憧憬,便也麻木了。流萤生有鸳鸯眼,左眼如碧玉般光洁明亮;右眼却像翡翠似的深绿悠远。
民间传说鸳鸯眼是阴阳眼,联系着阴阳两界的通道。苏秀娥第一次看见流萤,会产生她拥有两个灵魂的错觉。
流萤道:“他马上就走了,可也带走世界上唯一与我有联系的朋友。”
苏秀娥道:“你不走吗?你们狐妖族落若不得男人一起修炼,百年还好,但是两百年、三百年、乃至千年下去,还不得香消玉殒?”
“生命中总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总有些景色曾经吸引你,或许就像一抹光芒,毕生都在追逐,却永远也无法握紧它。”流萤瞥着走廊外光秃秃的紫榴花,底下长长的梨木走廊,走廊边上有座红亭,亭下流水潺潺。景色依旧,但已无人,一种怅然的失落感吹拂着她的脸颊。流萤怀里就抱着迷迭香曾经天天擦拭的古琴,
“她们是我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她转头看着天边的朝霞,“想我们一起出山的时候,满城**,披结桂棋;如今渺渺琴声,唯我弹奏。人间有一句话叫作‘物是人非’,有些你真正牵挂的东西离开了,总还有些相关事物萦绕在你身边,像我每次闻到紫榴花淡淡的香味,就好像她们两个还陪伴在我身边。”
老天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人类叹息自己活得不够长久,可妖却嫌生命过于遥远。我们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看着流萤毫无生气的眼睛,苏秀娥也受到不小的震撼。万物生灵为什么生?为什么死?为什么爱?为什么恨?为什么爱偏要当成恨?十六说过,他想解开的就是这个谜团。九天尊者、如来佛祖也未给过确切的答案,他们也曾在凡间沉沦,十世悲欢,可也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苏秀娥恍然觉得十六的目标如此远大。
雨水缓了些,走廊湿呀沥沥,苏秀娥怀着难觅名状的思绪来回走动。她向来不爱与人分享心事,后面的厢房大门敞开,女人们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安笙与镜儿呼呼大睡,经过这些天的奔波,镜儿十分嗜睡,而安笙为病所控,很容易疲劳。
青天白日里,雨水带着日不落峰的灵气吹入雅居,反而带来舒爽之意。安笙将镜儿的身体当做布娃娃紧紧抱着,嘴里呢喃道:“安离,你回来啦,我们想了好久、好久”镜儿有些苏醒,看着梦语咲喃的的安笙,她温柔地抚慰,不料安笙的动作忽然变得猛烈,将镜儿的腰身紧紧箍住,“不要走,你不要走哇,呜呜。”她差点要哭出来,镜儿用手臂代替枕头,她好像终于从噩梦里脱离,恢复冷静。只是呓道:“嗯”
“你在梦里还呼唤着‘安离’,她一定是你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