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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不要说话。”他马上伸手握住苏珊的手，另一手则按响了墙上的铃，神情温柔而专注，“感觉怎么样？身上疼的厉害吗？”算算时间，麻药的效力似乎也该过了。
苏珊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着，感觉头有些晕。休息了片刻后，才再度张开眸子道，“还好……”
她有些困难的喘着气，试图摘下氧气罩，却被陆铭远拉住了。无奈之下，唯有继续用那种憋闷的声音道，“我可不可以先摘了这个东西？憋得慌。”
医生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查过房了，苏珊的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陆铭远犹豫了一下，见苏珊的确没什么事了，终于还是同意了。
摘下氧气罩的苏珊就像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大口而畅快的呼吸着空气。可是嗓子里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难受的紧。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桌边的水杯，然后有些小哀求的看向陆铭远。
陆铭远一直紧密的注意着她，又哪会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
他拿起水杯，用棉签沾着水往苏珊的唇上轻蹭着，嘴里耐心的哄道，“时间还不够，不能喝水呢，咱们先将就一下，好不好？”
苏珊贪婪的抿着唇上细小的水珠，一双眼却止不住的瞟向陆铭远。总觉的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有些内疚，有些生气，还有些……疲惫？
她吃力的抬起手，攥住陆铭远的手指，“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铭远任由她攥着，眸子却垂了下来。
“说。”苏珊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但语气却陡然强硬了。
陆铭远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两手捧住苏珊的手，幽深的眸子直盯着她，问：“susan，我想问你句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因为我于你有恩？”
“……怎么这么说？”
陆铭远沉默了下，“这两天，我经常会想起你中枪时的情形。你似乎是在我喊出思琪的名字后，才决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的，对吧？”
苏珊偏头稍稍思索了下，点点头。
陆铭远几乎没想到苏珊竟会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当即便是一愣，随即心中就升起一股怒意，如疾风般卷入身体每一寸。
“那你跟我在一起呢？答应我的求婚呢？都是因为这是我的要求吗？！”他拼命在心里跟自己说，苏珊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这些伤感情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的照片时，只觉的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若能留在家中逗趣一二，也是生活乐事。
数月之前，他与苏珊慢慢接触，一再的见证了这个姑娘的坚韧勇敢，终于冒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念头——娶她为妻，一生相伴。
而如今，他却不想当她的丈夫了，准确来说，是不满足于当她的丈夫了。他更希望能成为她的爱人，她的依靠。
可是，他行吗？
这个女人的心就像金刚石一样，晶莹剔透、纯净澄澈，却也坚硬不催，无懈可击。她总能计算的那么清楚，就好像……从未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陆铭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疲惫极了。突然，却觉的头顶一阵温暖，是苏珊轻轻抚上了他的发心。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是不是，真的不是。我承认，救思琪是为了还你的债，但是还债却绝不是为了能跟你自此撇清关系。我只是希望自己……”她顿了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偏头一笑，“希望自己能换个身份与你交往。”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是柔和的宛如夜晚母亲的浅唱。
“从认识你以来，我就不停的在亏欠你。林睿、艾伦、林家，一桩桩一件件，不止你帮的辛苦，我承受的也同样辛苦。我不想再以被施与者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了，我需要平等，因为只有平等……才能产生爱情。”
陆铭远狠狠地闭了下眼，竭力想将眼中的酸涩吞回去，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无法控制的，从心底涌上眼底。
苏珊慢慢的勾住陆铭远的脖子，将那个男人的头轻按到自己的胸前。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背，用近乎宠溺的声音说：“我会爱你，努力爱你，让你幸福，真的……”
陆铭远安静的趴在苏珊身上。坦白说，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很脆弱，但是并不介意将自己这样的一面展示给苏珊。一个男人的一生，只能依靠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
*
苏珊的身体果然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很快好了起来。
陆思琪每日就跟被钉在医院里一样，撵都撵不走。
阮希云基本隔几天就会带一盅亲自煲的汤过来，看着苏珊喝下。
苏烟听说闺蜜重伤，不惜拖着怀孕的身体坐飞机赶了过来。
病房里每日亲友往来不断，笑声不停，苏珊脸上洋溢着轻松与喜悦，感染了每一个爱她的人，却也刺痛了深恨她的人的眼睛。
佘蔓菲手捧着一束花，脸色苍白的盯着苏珊手腕上的镯子。碧绿碧绿的，一水儿的玉色。
这个镯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陆家主母传给儿媳的信物。
苏珊注意到了佘蔓菲的目光，淡淡的笑了下，“镯子是妈给的，你应该见过的。”
“嗯，恭喜你啊。”佘蔓菲紧咬着唇，强自压抑着想要发抖的欲望，勉强笑道，“听说你一出院就要订婚了？”
“嗯，铭远是这么安排的。”苏珊却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在败者面前秀幸福什么的，她还没这么无聊。“佘小姐坐吧，你身体也才好。”
佘蔓菲在那场意外中也被流弹误伤了，不过只是胳膊上有少许轻伤而已。因着伤不重，再加上不想碰到苏珊，所以她根本没有住院。
“不用了。”佘蔓菲深吸一口气，将花插到花瓶里，面对着苏珊浅笑道，“过去种种都是我不好。经历了这次生死浩劫，我都想通了，没有什么比爱惜自己更重要了。所以……我放弃了。祝你们幸福。”
苏珊紧紧地盯着佘蔓菲的眼睛，莫名的觉的奇怪。然而，对方的眼神诚挚而清亮，让她几乎没有怀疑的理由。
的确有人在生死灾难过后会看破红尘，但佘蔓菲明显不属于这样的人啊。从第一次见到她，苏珊就觉的这个女人是一条蛇，即使自己要死了，也得咬死身边一个人，那才够本。
可苏珊毕竟不是一个会打笑脸人的人，既然对方态度诚恳，她自然也回以微笑。
“谢谢你的祝福。以佘小姐的优秀，想必也会找到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借苏小姐吉言了。”佘蔓菲一边面上虚与委蛇，一边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
“75房苏小姐！”外面忽然传来了护士的喊声，“麻烦跟我去验下血！”
“呀，你看这……”苏珊有些抱歉的看向佘蔓菲，佘蔓菲马上站起身，“苏小姐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正待迈步，忽然弯下腰捂住肚子，哎呀一声，紧接着脸上便闪过一抹尴尬，吞吞吐吐道，“那个……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当然。”苏珊不疑有他，马上指指里面道，“那就是了。”
“75房苏小姐！”外面再次传来护士催促的喊声，苏珊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佘蔓菲赶紧状作体贴的说：“你先去吧，等会儿我出去会带上门的。”
苏珊无法，唯有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着，疾步奔出了门。
佘蔓菲听着脚步声远去了，疾步过去反锁上房门，然后转身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苏珊的手机，打开电话簿。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快速的向下翻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屏幕定格到了一个名字上。
苏烟。
一分钟后，佘蔓菲提着包，一手捂着肚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走出了病房。有护士看到了，还热心的询问要不要帮她叫大夫。
佘蔓菲摇头笑道，“谢谢了，不用。就是有点闹肚子。”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下了楼，走出医院，上了车，关上门。慢慢的，整个人趴到了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虚弱的表情褪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起初是低低的笑声，最后那笑声越来越大，笑的近乎癫狂。佘蔓菲精致的面庞上尽是狰狞的快意，昨天在走廊里与苏烟夫妇擦肩而过时，那个男人说的话再度在她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他说：“你现在有孩子了，晚上不许上网，不许开手机。”
而那个苏烟，恰恰是苏珊最信赖的朋友。
………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看顾下，苏珊的身体很快康复了。终于，到了订婚的前一夜。
陆铭远抱着苏珊坐在林家花园里的秋千架上，耳鬓厮磨，满眼温存，满足的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