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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般安睡。
他笑了笑,手指摸索到一个石块,轻轻砸了出去。
此刻已是寂静的洞中回荡着石头的弹跳声音,金丝眼镜眼皮一跳,立刻回过头来,他看到那个男人动了一下,便如同一阵旋风般走了过去。
冷逸杰也听到了那声不同寻常的响动,他迟疑着问:“宗世勋,你还好吗?”
“我……”宗世勋不知道该怎样说,“我腿是麻的。”
金丝眼镜刚刚靠近宗世勋,他的话却让他心里一沉,麻的?怎么会是麻的?
这么多石头压在他身上,他应该觉得痛不欲生才是啊!
一丝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他蹲下身去,用颤抖的、连自己都觉得扭曲的声音说:“你被石头埋起来了,你能感受到吗?”
他感受不到,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宗世勋的腰折了。
这是个足以致命的伤害,一旦他移动哪怕一寸都会送命,他只能一直这么趴在这里,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除非自己能弄到更先进的医疗设备来把他固定好送出去,即便如此,成功还原的几率也很低,人的脊椎里遍布着太多神经,哪怕是最乐观的估计恐怕也是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更别提各种意外情况。
“你是医生,你告诉我,我会有什么结果?”
宗世勋仿佛不愿意自己为自己宣判死刑,他问金丝眼镜,他嘴角上依旧挂着那抹优雅从容的笑。
“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们。”
金丝眼镜红了眼眶,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第一次显露出悲伤。
“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冷逸杰在黑暗之中发话,声音平静到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们曾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是吗?他们想过来到这里会有什么结局,他从不曾后悔过,只要夕夕没事,一切他都可以忍受。
可是宗世勋不同,他无法想象宗世勋没能活着离开的话,他该怎样向夕夕解释这一切。
宗世勋还活着,可他当真生不如死,他只能一点点耗尽自己的生命,哪也去不了,直到最后一次心跳停止。
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一墙之隔的外面,他们听到那些人在奋力砸墙,试图救他们出去。
“你怎么样?”良久之后宗世勋低声问。
“我看不到了,角膜受损。”
“是么?”宗世勋诧异,他吃力地昂起头,看着那个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的男人,若有所思。
他的生命,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新的意义。
“听我说。”他的话语平静无波,却足以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金先生,把我的角膜取下来。”
金丝眼镜身子一颤,他张张嘴,却听到冷逸杰低吼一声:“宗世勋!我会把你救出去的,夕夕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不能——你不能让她遗憾!”
你不能让她陷入长久的遗憾之中,她那么脆弱,你必须为她活着!
“救出去?冷逸杰,我的状况你比我更清楚,你听到了,我的腰断了,而且我现在被乱石埋着,我的下身可能已经被砸烂了,我甚至都感觉不到痛,你让我怎么活着……”
宗世勋一席话在他心中激起波澜,他明白他说得对,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种事实,他的夕夕……她会疯掉的!
“金先生,拜托你了。”
“冷少不同意的话,我是不会这么做的。”金丝眼镜冷冷说,“供体有很多,他随便找就能找到合适的,何况在这里我可没办法给你动手术,环境这么简陋,他也不会用你的角膜,我们一定会尽力救你出去。”
“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直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一定有这些足以保存我角膜的东西。所以,别折磨我了。”宗世勋苦笑一声。
他还能出去吗?
他就算出去又能怎样?
一个残疾人,一个废物,甚至一个高位截瘫,一个植物人,躺在那里让他深爱的女人照顾一辈子?
这不是他的爱和承诺,倘若一切都是未知的话,他愿意为成全她做出自己最后一丝微弱的贡献。
他要用他的眼睛,看着她幸福。
“让我看着她。”
他用力抬起头,痴痴望着冷逸杰怀里的那个女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爱她到刻骨铭心,那瞬间,他们的相识、相遇、阴错阳差在一起,如同胶片在脑海中回放一样。
他想起她大言不惭挽着他的手臂说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
他想起不夜城里她如受惊吓的小鹿一般被他压在身下,如临大敌;
他想起他身中弹,逃到她家,是她救了他一命,他让她去窗口看一眼,她就真的去了,傻到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的安危;
他想起那次圣诞节,她陪他一起过,他想起自己送她的那支花,那支恬美的小雏菊,静静绽放,单纯美好,不曾动摇;
他想起她离开冷逸杰却怀了他的孩子,他陪着她去医院流产,她捧着那枚小小的胚囊抹眼泪,承受着冷逸杰从不知道的苦痛,默默努力,准备着回到他身边,永远守护他;
他想起他们的婚礼,想起被圣洁婚纱包裹的美好如初的她。
他爱她,无怨无悔。
当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冷逸杰已经将夏惟夕抱了起来,循着他的声音,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
“她还没醒过来,但是没有大碍。”
“没醒过来就好,我不希望她看到这一幕。”他低声说,带着请求,带着不舍,“让我再看她一眼。”
“我把她放在这里,在我们出去之前,她都会在这里陪着你。”
“谢谢。”宗世勋低下头去,注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苍白的小手,用力握着,紧紧握着。
一滴泪水沿着他面颊滑落。
“我家里书柜的抽屉中有一封信,那是我走之前留下的,替我……交给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靠近一点点,他喃喃说着:
“夏惟夕,我爱你……”
当夏惟夕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大叔眼睛受伤接受治疗,他和她在一个加护病房。
她没经历一切,却如同梦到一切。
她在大叔床前陪着他,照顾他,她知道宗世勋的遗体也被同时送了回来,等着她做最后决定。
他的身子就被封在水晶棺中,和丽莲一样,永远是沉睡的容颜。他死而无憾,那双蔚蓝色的眼眸紧紧合着,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冷逸杰也没和供体有什么排斥反应,他们很契合,当他恢复视力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他看到苍白却坚强的那张小脸,她在晨曦的柔和光芒之中对着他说:“大叔,早安。”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吻着他的眼睛,她还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他却说:“夕夕,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救活宗世勋。”
有些事情他选择告诉她,而有些事情他选择永远埋在心底,准备着等他苍老的那一天,带进坟墓中去。
他只需要让她知道宗世勋一直深爱着她就够了。
夕夕比他想象中坚强,他以为她会崩溃,可她没有,不同于丽莲离开时的哀伤,她只是很平静,以宗世勋妻子的名字对他进行安葬,同丽莲葬在一起。
他们从此再也不用分开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丽莲已经如同雀鸟一样蹁跹着飞进他怀里,对他说,哥,我们终于又是一家人了。
而那封信也在宗世勋离开后的一个月中被夏惟夕拿到,那是他决意要离开家时写给她的,优雅高贵的字体静静沉淀在那封书信之上,那是一封遗信。
“我亲爱的夏惟夕: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别难过宝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怨无悔。正相反,是你给了我决定摆脱这一切的勇气。
我曾经懦弱,曾经消极,曾经得过且过,曾经沉溺于这种毫无生气的堕落生活中,像蝼蚁一样苟延残喘,活一天是一天,被折磨,却从未想过要反抗。
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发觉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对,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
我无依无靠,丽莲曾经是我的一切,正如同我愿意为她奉献我自己,当她离开我时我塌了半边天。在你看不到的那几个夜晚,在你说你要嫁给我的时候,我每天都喝很多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知道该面对还是该独自离开。
还好有你,是你给了我陪伴,给了我温暖。
你是精灵,是天使,你有平凡之中的美丽,你为了我离开你最深爱的人,你的支持给了我莫大勇气,我很开心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够反抗,为自己赎回自由。
倘若我成功了,我不会再给你回头的机会,我要和你生一堆可爱的宝宝,叫你我的小甜心,我的小妻子。我有信心让你爱上我,让和我白头偕老。虽然你可能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倘若我失败了,我不希望你为我而哭泣,你应该为我而骄傲,那个无人能挑战的底线我挑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