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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有什么事吗?”
世勋的脸变得苍白。
我坐过去,握住他的手。
“好的。我们明天就赶回来,你别伤心!”
对方还讲了好一段话。
世勋的面色由白而青,更是为难。
“我会小心处理,回来再说吧!”
“世勋……”我等他告诉我什么事!
还没有开口,他就先把我拥在怀里。
“宝山,你镇静点!……章伯过世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轻声地说:“怎么可能呢?上星期他才送我上机!”
“心脏病!”
“人怎么可以突然在世界上消失呢,这么恐怖!世勋,我怕!”
“别怕!”
“你不要离开我:”
世勋拍拍我的肩膊:“离开一下于是不要紧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宝山,刚才母亲找我找得急,她也没有想过,我来了英国这些日子,从不曾回家,故此摇电话到家里去,蕙菁告诉她,根本不知道我回到伦敦来了。所以,我得在跟你回香港前,返家一趟。”
我竟然没说什么话。
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宝山,你让我回家去看他们—;下,这就跟你回香港去了?好吗?”
当然要说好的。
我是个成熟,兼读过书的女人。
感激他这些天来, 一直陪伴着我,绝口未提过要回家去。或者他心上其实朝朝暮暮,想回去抱抱自己的小孩儿,只是表面上不说什么?就算如此,已经相当难得的了!
这年头,谁肯努力做些门面功夫,也是要感激的!认真来说,谁没有了准,会活不下去呢?活得艰难—;点,抑或顺利一点,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如此,不买情面上的账,诚属等闲了。
女人一但承认了心中有爱,就如纸老虎,被人一戳即穿,还能凶到哪儿去?
世勋来叩我房门的当儿,就铁定此生休矣,真没想到,本世纪最流行的三妻四妾婚外情,对我们这种为了维护自尊而挣扎半生的女人,竟然差不多是无一幸免!
不让他回去,他还是会回去的!那就大方点让他回去好了!
既然演定了这个角色,总不能半途而废。
至于他回去了,回到那叫蕙菁的女人身边,会是什么人情环境,我就不去想它了!
只有痛苦,别无其他的事,不能想!
“世勋,你这就回去了?”
“好吗?”
我点点头。连一句早去早回也说不出口。
“你好好地睡一夜,明早在机场等我。我们一起赶返香港!”
“世勋……”我想跟他说的话,老是出不了口。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来,就先看着你上了床,睡好了,我才走!只几小时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把跟眨了无数次,天才泛鱼肚白!
章尚清死了!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
他似有预感,知道要把孙氏交回世勋兄弟,知道要在我赴英前倾吐他的心声,帮了世勋最后或者最重要的一把忙。他期望我能继承他,永远留在孙氏苦干。
这么奇怪,这个老人对孙氏的忠贞,可昭日月。
我是否能如他呢?或者说,我是否应该似他呢?
世勋如今一定是在别个女人的旁边了。我能无动于衷?
为什么上天要给女人开这种玩笑?盘古初开,造人造一个亚当,两个夏娃,岂非更好?老早习惯了的事,不会如此难受。
等下见了世勋,要不要问他可有对那蕙菁如对我般轻怜浅爱呢?
他默认,我无奈其何?他若说:没有哇!我又信不信?
我信了,将来大姊和其他人等,又信不信?他们信与不信,我竟然如此在乎,因为面子攸关,人言可畏?
一阵急痛攻心,霍然而起,眼泪爆发出来,一泻千里,在机场候机室等了近一个钟头,才远远见着世勋赶来。
身后跟着一个妇人,抱住个周岁上下的胖娃娃,不问而知是何身分!
我突然想起年报内那张照片!
多少个若干年以后,那女人手上的婴孩就是孙氏企业的继承人,然后,他又会向他的女人解释,当年母亲抱了自己去送父亲亡飞机,父亲要跟她的情妇回香港去,留了苦命的母子在伦敦,母亲煞是伤心……
循环不息,都是这等所谓爱情故事,实则是毫无新鲜的人际关系!
世勋在他妻子手中接过了婴孩,疼完又疼,才再交回给那蕙菁!
世勋走了!
大概是蕙菁抑或是小儿子叫住了他,又见他止住了步,回转头去,蕙菁母子连忙冲前,世勋吻在他妻子的面颊上。
我别过脸去,直闯机场各关卡,上飞机去。
世勋是最后一个上飞机的人。
他坐下后,吻到我的脸颊来,我拿条纸巾在脸上使劲地擦一下,望住机窗,不理他:
“我以为你会等我才一起上飞机!”
“我也以为你舍不得这就离开英国!”
“宝山,请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
知道有个屁用?我知道姬丝汀昂纳西斯富甲全球,我的年薪仍是半百万元而已!“你要发脾气,回到香港去,我让你发个够吧,这儿大庭广众,我解释不来,在自己家,随便你要杀要宰,摔花瓶水杯,什么都成:”把我看成泼妇了!这孙世勋在没有第二个女人之前,大概不是个如此能言善辩之徒。人要适应环境,保护自己,也只有愈变愈精灵!“回到香港去,我们各行各路!”“宝山,宝山,请别这样呢!”世勋急得乱叫。果然引得机舱内的人侧目。我的心蓦然软化了!
真不中用。“我有说错吗?我家在太古城,难道让你搬进去不成?”
世勋吁一口气,又开开心心地握着我的手,逗我:“你也不住太古城,我也不住舂坎角了!一回香港去,就到浅水湾买间房子,我们住进去,”
男人的如意算盘几时都打得响,如此轻而易举,就是两头安稳的家了。
那蕙菁可知道这重关系呢?
我转念到浅水湾,想到从此以后可以跟地铁说再见了,心上还真有半点欢喜。
心神俱碎,哪有余力再为生活而劳累!
章尚清的葬礼,等待我和世勋一抵达,就举行了。
章老本身有名望,人缘又好,再加上孙氏企业的声势,故而葬礼还是相当隆重,算得上生荣死哀的。
由于章氏膝下无儿,跟孙氏兄弟情同手足,世勋即以谊子身分主持丧仪。
灵堂上一片凄迷,虽说70有5,也还是令前来凭吊的人伤感的。
我一直呆呆地坐在亲属席位上,哭过几遍,人累得昏昏欲睡。
世勋久不久走过来,坐近我,轻声说:“要不要回家去躺一躺?你脸色不好!”
我只是摇头。
“你死撑着,只有令我担心呢!”
我们只有零零碎碎地说着话。自英国回港以后,我们心里明白关系是变得亲密了,然而,反形暖昧。
我心头的烦闷更重。
明天才大殓火化,我们今晚照一般俗例守夜至12点,才会离开。
第六章
孙世功母子及嘉扶莲孙一直留到10点多,很有些商场朋友在这个晚上来尽礼,免得明早要抽调上班时间。
过了11点,世勋又走到我身边来,问:“饿吗?”
“不!”
“我母亲来拜祭章老,我这就下去接她,顺道给你买点什么吃的?
“不,我不饿,况且不想在灵堂吃东西,不敬。”
世勋点点头,走开了。
怎能不感慨呢?就连向一个几十年的挚友致最后敬礼,还要等待到更阑人静,才能出现。分明是两个大小孙奶奶,不肯碰面。哪怕孙氏股权是两个女人平分春色,孙摩美华仍然雄霸所有与孙家有关的场面。当然,也可以看得出来,世勋母子不欲与之相争,忍了几十年,也志不在再多忍几年,就完掉一辈子算了!
我从没有见过世勋的母亲,心里有点紧张,况且,我曾令她的儿子落泪,做母亲的不知会得如何想法?幸好她自己是侧室,心理上应该多少明白我们的处境与苦衷,要是我爱的不是世勋而是世功,嗯,不堪想象,孙廖美华加上嘉扶莲孙,准把我整个吃掉,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想着想着,就见世勋用手轻轻搀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走进灵堂来。
世勋的母亲?怎会如此年轻?看上去象世勋姊姊,顶多50开外的样子!
细细看她, 白皙的皮肤,圆圆的脸庞,大眼睛,眼眉毛浓浓粗粗,哎呀,怎么有点似我!
世勋象他父亲。否则,我们站在一起,人家以为是两兄妹了。
孙姨奶奶穿一袭黑丝旗袍,黑色平跟鞋,脸上当然没有笑容,却异常平静。恭恭敬敬地走到章尚清的遗像面前,三鞠躬。
孙姨奶奶给儿子耳语几句。世勋就陪着母亲步至后堂,必是去瞻仰章氏遗容了。
不久,孙姨奶奶走出来,一对大眼睛用力地眨着,分明是努力地把快要掉下来的泪水硬压下去!
世勋朝我坐的位置望望,象征求了他母亲的同意,就跟她一道走过来。
我欠身,尊敬地喊了一声“伯母”!
孙姨奶奶握着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把我差不多是从头到脚地打量着:“